为卫晓晓的容光所慑,子扬与启悦一直偷偷瞧着卫晓晓。此时听聂定肯松口同行,无不大喜。当下彼此相互介绍,原来子扬姓宁,启悦姓赢,都是苍兮国中的世家子弟。蓝蝶儿则是苍兮集艳馆中的头牌清倌,色艺双绝。
聂定只简单介绍卫晓晓叫晓晓,却半字不提她的身份来历。宁子扬与赢启悦都是知情识趣的世家子弟,并不多问。
当下蓝蝶儿便邀卫晓晓与她同车。卫晓晓含笑婉拒,只说自己喜欢骑马自在,仍是骑在马上与聂定并驰。
宁子扬和赢启悦不约而同也放慢马程,伴在卫晓晓身侧,不时聊上几句。无形之中,倒把蓝蝶儿冷落了。
逶迤行来,不觉已近山腰。宁子扬在前面引着,岔上一条支路,再绕了几个弯,丝竹之声隐隐传来。抬眼望时,好大一片院落就矗立前方山凹之处,一重一重的院墙飞檐层层叠叠,怕不有好几十个院子。
这院落依山势而建,,随山形而逐,院外院外都可见大丛林丛的苓花掩映,一色的青瓦白墙,月色下显得清雅又气派。
一行人在房前下马,早有小厮奔过来伺候。
宁子扬去搀扶蓝蝶儿下车,赢启悦却来照顾卫晓晓下马。卫晓晓歉然对他一笑,把手交给同样赶过来的聂定,微一借力,跃下马来。
“萧小姐真是好身手。”赢启悦赞叹。
卫晓晓微微一笑,并不作声。
蓝蝶儿此来是为了唱曲抚琴,下了马车向诸人告了个罪,便带着贴身的小丫鬟在下人的引导下匆匆而去。随行的侍卫们自有赢家的管家上前招呼,宁子扬和赢启悦陪着聂卫二人向此次设宴的曲觚轩慢慢而行。
在路上宁子扬便已向卫晓晓介绍过了,这苓云院是皇亲赢家在苓花开时用来款客赏花的行院。这时一路行来,只见并不如正宅般讲究气度浑成、进退有序,却师法自然之道,顺着山势起伏造出不少回廊小院,饰以假山,引入流水,一亭一阁都极尽巧思。
用以照明的路灯亦非象别处般尽悬檐上,而是用一只只一人高的灯托托起,散置在院中各处。加之院中苓花处处,苓花散发的淡淡莹光与灯光交相辉映,更衬得眼前美景如梦。
赢启悦是赢家子弟,在此也算半个主人,一路向卫晓晓介绍这里的各色景致,十分殷勤。
从他口中卫晓晓才知道,原来苓花也有很多品种,如单瓣、复瓣、重楼、无芯等。说到珍贵,赢家这苓云院中有一树百年老苓最是珍贵,乃是最为罕见的复瓣蓝星,花色较普通苓花的微蓝为深,是清透的浅蓝色,开放之时莹光比普通苓花更盛,望之宛若一颗颗星子,花瓣繁复层叠,故名复瓣蓝星。只可惜这花树树龄太老,近年已是不再开花日见枯败,否则倒定是要引卫晓晓一观。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曲觚轩。
曲觚轩是赢家在苓云院款客的最大一个院落,院中砌石为渠,引入活水,曲折蜿蜒的贯穿了曲觚轩近千平米的空间。石渠之外全以花树假山点缀,亭台掩映其间,颇有自然逸趣。石渠两边铺以地席,设以长几,宾客三三两两的散坐于长几之后,石渠之侧。行令之时,石渠之中放入酒杯,任其顺水漂流,梨园弟子在侧或吹箫或抚琴或击鼓,当乐音停时酒杯飘到谁的席前,便由谁行令。所以这石渠之名便叫曲觚,曲觚轩之名正是由这曲水流觚的石渠而来。
此时曲觚轩中十分热闹,杯桄交错、酬酢应对之声不绝于耳。卫晓晓他们一行人刚进去,赢启悦率先笑道:“严兄,贺兄,你们看这是谁来了?”
聂定顿时成为众人之中的焦点,不少人都赶上来与他寒喧酬酢。当然也少不了有人对他身后的卫晓晓表示关切。聂定应付这种场面简直驾轻就熟、游仞有余,跟诸人一一酬答之余还随时关注着卫晓晓,终于在一轮混乱之后,他与卫晓晓被赢启悦安排入席,他们的席位正好在曲觚池的正中稍靠上游处的位置。他们的邻席便是宁子扬。赢启悦作为主客却坐到了离卫晓晓他们稍远的未席。
这里设席是下铺地席,以地垫跪坐,大有古风,只是卫晓晓觉得有些吃不消。
每一席都有两名丫鬟侍酒布菜,服务周到。
卫晓晓入席不久,只听一声清响,宴饮正式开始。
歌伎们抱着琵琶在花树间弹唱,美酒佳馔如流水价般送了上来。席间众人也十分自在,有人逸兴横飞,击节高歌,也有人微闭双眼,喃喃自语。更有不少少年子弟端着酒杯,或与歌伎调笑,或四处找人干杯,气氛极是热烈。
卫晓晓悄声对聂定笑:“原来你素日的生活就是如此淫糜?”
聂定亦是笑着悄声回应:“若是我能时时带着你一同出席,便不会有让人缠上的机会。”
正说话间,又是一声清响,众皆肃静,一名男子越众而出,却不是赢启悦,不过跟赢启悦眉目之间颇有几分相似。
他含笑对大家团团一揖,然后道:“今天好容易请得了蝶儿小姐来此献技,大家可要收慑心思,好生聆听。”
蓝蝶儿看来在这群公子哥儿之中极有号召力,这名男子话音刚落,四处便响起轰然彩声。
喝彩声中蓝蝶儿姗姗而来,她的丫鬟抱着瑶琴跟随其后。
蓝蝶儿这时又换过一套淡蓝纱裙,裙角襟口绣着数枝苓花,衬着满院苓花,和谐中有种清雅出尘之美。
这个女人真的很会包装自己。卫晓晓凑到聂定耳畔,微带妒意的问聂定:“喂,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聂定凝眸注视着卫晓晓,眼中柔情四溢,又带着一抹笑意,轻声回答:“前尘而已,晓晓难道吃醋了么?”
卫晓晓脸红了:“哼,我才不是吃醋呢……我只是好奇而已。”
这时蓝蝶儿已在诸人的喝彩声中绕场差不多一圈,终于拣定了一个位置,款款的走到曲觚轩中心的位置站定。小厮们见了,急忙拿过地席铺上,又再放上琴台。
这位置离聂卫两人的席位极近,正是蓝蝶儿所刻意挑选的位置。可是卫晓晓和聂定悄声说笑,谁也没有抬起头来看她一眼。
蓝蝶儿幽怨的向聂卫二人的方向望了一眼,示意丫鬟捧上琴来,伸指调弦。
琤琤琮琮的乐音响起,全场顿时肃静无声。卫晓晓感觉到了全场寂然,敛住笑容不再跟聂定说笑,对着蓝蝶儿的方向望了过去。
蓝蝶儿低眉垂首,姿态婉娈。
调好弦之后,她素手轻按,一连串的乐音跳荡着自琴身发出,悠扬动听。紧接着蓝蝶儿轻启朱唇,吟唱起来。
她唱的是一首饶有古风的曲子,词藻华美描写华瞻,讲述的宴乐时一名女子的怀春心事。不过对于古文程度极差的卫晓晓而言,若只是平平念来,她能听懂其中的两三成意思就已经不错了。偏生蓝蝶儿却是一时柔婉一时高亢的唱腔,对于卫晓晓来说就纯属跟听外文歌一样了。不过蓝蝶儿的音色确是非常优美,在唱高亢部分时声音更似穿云裂石,配合着她手上美妙的琴音,卫晓晓虽然听不懂,却也觉得极是动听。难怪她名动苍兮,这些公子哥儿对她也十分礼敬。
一曲唱罢,余音袅袅,穿入林中。又过了好一会儿,喝彩鼓掌之声才又轰然响起。
卫晓晓也大力鼓掌,十分真诚。
鼓掌过程中她看到蓝蝶儿向她这个方向望过来,卫晓晓马上对她微微一笑,以示亲切。
蓝蝶儿却似全没看到她一般,款款起身,走到卫晓晓席前,对聂定道:“聂公子,蝶儿今天唱的这曲子,公子还记得么?”
聂定潇洒一笑,举杯示意:“蝶儿小姐的歌喉仍是这般美妙,聂五敬小姐一杯。”
自有丫鬟替蓝蝶儿捧过杯子。蓝蝶儿含情凝眄,举杯遥敬,然后以袖掩口,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看着她深情款款的样子,卫晓晓很不开心。她闷闷的转过头去。
聂定何等细心,马上发现了卫晓晓的不快,伸手移过桌上的一只小碟对卫晓晓柔声道:“这个黄金满堂是赢家出了名的甜点,晓晓要不要试试?”
卫晓晓嫣然一笑,埋头吃了起来。
蓝蝶儿放下杯子,仍是大有情意般凝视着聂定,微笑道:“昔日与公子琴箫合奏,蝶儿怀缅至今。今夜苓花盛放,美景当前,不知公子肯再跟蝶儿合奏一曲么?”
聂定洒然一笑,回绝道:“蝶儿小姐琴技过人,聂五何敢班门弄斧?”
“聂兄,你这可就不坦白了。”长笑声中,几个人不约而同的走了过来,赢启悦也在其中。当先一人笑道:“谁不知道聂五公子琴箫双绝,若问在座谁可与蝶儿小姐琴箫合奏,恐怕也只有你了。怎么,聂五公子你还要秘技自珍么?”
蓝蝶儿幽怨道:“或是聂公子嫌弃蝶儿的琴技,觉得不堪应和么?”
聂定微觉为难,心念一转间洒然笑道:“聂五何敢阻各位清兴?只是聂五的凤鸣箫不在身边,我惯使那箫,别的箫吹出来定不合意,这箫琴合奏之事大可免了。若是各位不弃,借蝶儿小姐的琴弹奏一曲倒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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