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燕又良送罢张正元回去,便赶回府中,刚进了大门,便迎头撞上燕母,燕母身后随了提着木屉子的丫头,看样子正想出去。
燕又良问母亲:“母亲,这是去哪里?”
燕母道:“城郊养心寺正安了观音菩萨,这不,我提了些斋品,正要去呢。”
燕又良又问:“惊黛呢?”
燕母道:“出去了,你一走,她后脚也跟着走了,府里净只得我这个老婆子,也真没个趣,我自己去找找事去。”
燕又良送母亲出去,便回了房中,房内香气幽然,碧纱帘子将半月雕花窗外的阳光筛成洒入房门口的一地绿水般,案上茶几、柜里的书、床上的枕被,无不洁净齐整,燕又良在贵妃椅落了坐,又回想了那些所听的流言,不禁皱了眉。
当他负伤被惊黛姐弟所救时,之所以佯装昏睡,也便是想了解惊黛姐弟是何人,而几日下来,他便掌握了他们的生活,不过是深居简出的胭脂商人,而第一次看见惊黛容貌,他惊为天人,却为何外面有这般的流传?
正胡想了,惊黛的贴身丫环劝月手上捧了物什进得房里来,燕又良问那劝月:“太太去了哪里?”
劝月垂了首:“劝月并不知,太太只道出去一趟。”
燕又良若有所思:“她并未叫你一起去?”
劝月道:“回先生,太太不曾叫我一起去的。”
燕又良问:“太太,平日里可是化了妆?”
劝月不禁掩嘴一笑:“先生,太太化不化妆您竟也不晓得,太太是化的。”
燕又良正欲问什么,外面却传了来说话声。细辨了,正是惊黛与府内厨子的声音。
惊黛道:“一日两煎,次日便把药碴儿倒了,没有药了再跟我取。”
厨子道:“是的,太太。”说话间,两人已进了房内。惊黛见燕又良在,不禁吃惊:“又良,今日竟不用去军部么?”
燕又良躺在贵妃椅上,眯着眼,假装了不经意地道:“方才与那张正元在茶园子里醉了茶,回来歇歇。”
劝月见惊黛回了来,便将手中的物什交给惊黛道:“太太,你要的东西我已取来。”惊黛接了过去,便转身交给候在门边的厨子,又交待了数声,厨子诺诺应允,拿了药便去了。劝月也退出房去。
燕又良不禁问:“煎药?煎的什么药?你不舒服么?”
惊黛笑了坐在大理石圆桌旁:“方才回了趟铺子,赤英道是从山中采了药,让我服用,说是那药对于妇女是极好的呢,疏活内滞,调血理气,我这才拿了来府中煎服。”
燕又良听罢,只觉自己无端听信了江湖流言,便竟对惊黛起了疑心,只是过份了些,便起身来拥了惊黛道:“惊黛,若是无事,你便呆在府中吧,外面世道如今乱,你可知现在外人如何说你?”
惊黛笑道:“说我是丑八怪?母夜叉?若真是如此,你还会娶我么?”
燕又良道:“你也已听说?那便是了,平日无事便呆在府内吧,若有事需外出,让劝月或是府中的家丁去便是了。”
惊黛却道:“你便放了心,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的出身,外面如何传,你我心中有数便是。”
燕又良凑近了惊黛耳际,呢喃了道:“我可不想让我美貌无双的妻子无端受人流言。”说罢便轻咬了惊黛白似透明的耳廓。
惊黛笑道:“那如若,我真是丑八怪,母夜叉,你可怎么处置我?”
燕又良亦笑道:“如真是,那我就另娶了。怎样?你可答应?”
惊黛听罢,只觉心落了,只是那么微微地一沉,如是坠了地心。脸上笑靥僵硬了些,嗔道:“原来这男人可真真是薄情的,如若你另娶了,你不怕我杀了你和你新欢不成?”
燕又良拥住惊黛的双手一面游走在惊黛身上,一面在惊黛耳际呵气,道:“你不正是我的新欢么?我哪里还有什么新欢?”说罢,解开了惊黛的盘扣。
人间鸳鸯即是如此罢,即怨且央的,方才有了双双和鸣的缠mian缱绻,不管了碧波起漾,不管了人间是非,交颈嬉戏,恍处世外瑶池。
时至日暮,燕母方才回府,面容却一派喜气。
晚膳上,燕母喜不自禁地对燕又良与惊黛道:“我今儿去养心寺求了一支上上签,说是我们家又将喜事临门,我就想着念着,这喜事是不是说观音菩萨给赐来了白胖小子呢,给我来作伴来了。”
燕又良与惊黛不禁对看了一眼,燕又良道:“母亲,您也太心急了,我们这才刚刚成的亲。”
燕母却笑道:“这哪里什么心急,当年你父亲常年在外,回来两次我不就怀上你么?快的快的。”说罢,笑意满脸的看着两人。
燕又良与惊黛又是对看了失笑,想来燕母怕是孤独了些,有个孩子作伴总是打发光阴快些的。
方才吃罢饭,撤了桌子,正泡了茶在厅内饮着,下人却来报,说是乡绅陈府派了老婆子来与燕母说事。燕母道:“让那老婆子进来正厅吧,我候着呢。”
下人却道:“老太太,陈府老婆子却说事儿须亲自与您说。”
燕母噙了眉道:“这老婆子是什么道理,有事儿与我说却要我出去,她倒是不进来,真个没了规矩。”却是因为心情大好,也不计较这些礼节了,便与那下人去了。
门边的那陈府老婆子在灯下暗着一张脸的,辨不清面目,见了燕母,便鞠躬道:“我这老婆子真是罪该万死,胆敢请了燕老太太在门边儿说话,只是请燕老太太万勿怪罪下来。”
燕母半笑了道:“晓得这个理儿,却是什么事寻我,非得这里说事?”
那老婆子方才直了身,凑近了燕母道:“老太太今儿去养心寺上香,与我家老太太正巧碰了面,这机缘说来也真是弄人的造化,原本我家老太太早想拜访燕老太太的,却是因为前一阵感了风寒,在屋躺了半月,这才起得床来,今儿去养心寺才听说燕老太太的少爷又良已娶了新妇,便捶胸顿足,失了良缘,原本我家老太太是想与燕府缔结亲事,而我家小姐对燕公子也是早有耳闻,英雄出少年,早倾了心了,却不想迟了半月,燕公子已娶了妻,我家小姐听了不由大哭了数日,老太太怜惜小姐,便命了我这老婆子来与燕老太太说,我家小姐倒是不嫌了做妾的,只是不知燕老太太的意向如何?若是陈家与燕府合璧,那真是世间和美姻缘了,陈府家财厚帛,燕府权倾一世,这般亲事可真是两全其美,更难得的是我家小姐对燕公子许下了深情。”
好一长剖白之言听得燕母恍惚起来,只是记得白日里去养心寺的半道上遇了陈母的,两人也并未谈及各自家事,只是匆忙言谈了便擦肩而去,如今却打发了府上的老婆子来说亲,恐怕真如那老婆子所说的,是早想了来结亲门,只是迟了半月便世事已改了。燕母对陈府境况也知一二,那陈乡绅是苏城里有名的财主,按理说燕府与陈府缔结亲门,方才是最和美的亲事,只不奈何燕又良执意要娶惊黛,又匆忙娶进门来,燕母对此本就抱有怨意的,今儿听了陈府那老婆子的一席言,不禁也心猿意马起来,便对那老婆子道:“你且回你家老太太,说心意我燕府是领下了,只是我儿今方新娶,再论娶妾,恐怕遭人非议,待过一段时日,我与我儿提起,看他意向如何,再回复你家老太太去。”
那老婆子千恩万谢了便告辞而去。
燕母回得厅堂内,燕又良放下了青瓷茶碗问:“母亲,那陈府是何事?”只是不经意地一问。
燕母看了看一旁的惊黛,犹豫了片刻,方才道:“不过些芝麻事情罢了。”说罢又看了看那两人,只是面容平常,并无异样,燕母便心里打量起如何将方才的事说与燕又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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