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困局（2）

    菲雷克依然像死人一般躺在地上，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宛如不见，楚南走上前去问：“你怎么了？”菲雷克当没听见一样毫无回应，楚南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又回到了叶苓的身边。
    其实菲雷克现在也饿得就要发疯，他不像叶苓那样修习过高深的道术，几天不吃东西没有任何影响，他拥有的只是天生的异能，意念控物和感应，除此之外，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是菲雷克现在却一动都不想动，别墅事件对高傲的他的打击至今没有恢复，更甚的是，这次他舍不得叶苓离开跟着来到古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又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个神秘的地方正在发生什么，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让他对一切都绝望的话，那么叶苓对楚南态度的变化终于让他觉得活着，没有了一点意义。
    楚南和叶苓不明白这古怪的外国人究竟出了什么事，虽是心里关心，可惜无从下手，只得相视摇头苦笑，反正这里的人都活不长久，也就听他任他了。
    叶苓默默看了楚南片刻，轻轻叹息了声，走回石壁前坐下，将脸埋在了双掌之中，过了一会，她双肩微微抽动，像在哭泣。
    楚南心中无由疼痛，忙走了过去，蹲在叶苓身前，柔声安慰：“别怕，你有那么好的法术，一定比我们活得长久很多，只要能坚持，就会有希望。”
    叶苓低低地呜咽：“我怕的就是你们都……如果只剩下我一个人，我……”
    楚南忍不住一阵心寒，想像一下满地的尸首，只有自己一个人仍然活着的情形，只觉头皮发麻，不寒而栗。终于忍耐不住，楚南什么都不再想，轻轻伸开双臂，将眼前这个极度需要安慰的女孩环抱在了怀中。
    叶苓一进入楚南的怀抱里也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眼泪虽还在流，但原来有些颤抖的身体却终于平静了下来，她将脸也全埋在了楚南的胸口，几乎是贪婪的感受着楚南的身体所带来的温暖。
    叶苓很喜欢这种温暖以及安全感。在别墅中见过楚南大展神威以后，即使知道楚南那强大的异能并不会控制，甚至他自己完全不知道，也许他的异能会再次因为某件事而爆发，或许以后永远不会苏醒，叶苓在这软弱的时候也只想依偎着楚南，没有人会知道，其实楚南在别墅时抱着她的那一刻，她已将自己的心完全的交给了他了。
    但是叶苓不愿意破坏楚南和薛冰之间的感情，只有依然如旧的对楚南做出付冷淡的样子，直到这个她最脆弱和最需要安抚的时候才终于真情流露。
    楚南抱着叶苓，一时间手足无措，正要再安慰她几句，就听前面的甬道蓦然传来一声巨响，这是手枪发射的声音。
    出事了，楚南和叶苓同时离开了对方的身体，站了起来，两人飞快冲向前方，跑了几分钟后，就见一大堆人呆呆地站在甬道中，电筒微弱的光芒里，张头睁大着眼睛躺在一片血泊中，额头上一个指头大的血洞还在不停地向外涌出鲜血。
    楚南呆了片刻才看到拿着枪的人竟然是和张头认识的禹山报的记者李晨。
    “该杀！”一个女记者恨恨地道。
    “就是，这种人死有余辜！”另一位男记者狠狠地用脚踢了踢张头还在抽搐着的身体。
    他的行动引起了连锁反应一般，大家都冲了上前，对着张头的身体就是一顿乱踢，不管男女，就像都疯了一样。
    楚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平时衣冠楚楚，满口仁义道德的记者们，直到他们全都退回去后，才清醒过来。他走上前去，将张头依然死不瞑目的眼睛抹闭，刚直起身，他身后的叶苓突然问：“他们还是人吗？”
    这话楚南无法回答，停顿了片刻，也低头走了回去。
    ……
    这注定又是个无眠之夜。
    却与以前的饥饿和干渴无关，楚南唯一的感觉只有悲哀，为在这被困着的每一个人，甚至为世界上的每一个还活着的人。他为了薛冰的活着每天都在拼搏着，除了爱情，还因为他对生命的尊重。以前他以为生命只有一次，去了便不会再来，每个人生存的权利当然值得尊重和珍惜。就算现在知道了有鬼怪也从没改变过自己的观点，下辈子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是自己了，就像那些凋零的花，下一季虽然还会再开，或许会更灿烂美丽，终究已不是原有的那一朵了。
    那时候记者们追上张头之后，却见他已经将所有的饼干吃得一干二净，于是冲上去抓住他就打，张头的手枪掉在了地上，李晨越想越气愤，捡起来对准张头的脑袋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楚南不明白这些素质非常高的记者们为什么能如此漠视人命，包括张头在内，他为了自己多活一段时间隐藏了一部分食品，这是用别人的生命来换自己的，不过即使这样，已成了事实后，他想不通李晨怎么还能下手枪杀张头，而且记者们最后竟忍心摧残他的尸体。
    没等楚南想明白这个问题，将头依靠在他肩头上的叶苓动了动，然后悄悄说：“楚南，那边又有了什么不对。”
    楚南忙低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叶苓道：“那时候我听到有人向着张头尸体的方向去了，这时又嗅到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楚南使劲吸了口气，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不过他相信叶苓的本领，还是立刻抄起身旁的电筒，拉着叶苓的手，慢慢向张头尸体的方向而去。
    几分钟后，他们到了张头尸体的附近，还有一段距离，听到那边传过来一阵古怪的声音，血腥味果然非常浓烈。楚南有叶苓在身边毫不惊慌，快步走上前几步，蓦然按亮了手里的电筒。
    除了在一些变态的电影里面外，楚南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在现实中看到这种情景。
    当他按亮了手电筒之后，眼前的一幕立刻刺激得他头发上竖，全身麻软，胃里阵阵强烈痉挛，若不是他咬紧了牙齿，而且几天没吃东西实在没什么可吐的话，这时候一定蹲在地上将所有的东西，包括内脏都会呕吐出来。
    张头的尸体原来只有额头上那一处伤口，这时却被东一刀西一刀划得开膛破肚，里面的内脏被挖了出来扔在一旁，身体里面的血液更流了一地，一只左手已不见踪影，齐肩露出了森森白骨。而那时候开枪打死张头的李晨正盘腿坐在他的尸体旁边，手里拿着的便是张头失去的那条手臂，旁若无人地埋头大啃。
    听见了楚南他们的声音，李晨这才抬起头，冲着他们一笑，露出两排血红的牙齿，很平静和善地邀请：“你们来了啊，要不要也吃几口？”
    楚南还没反应过来，他身边的叶苓已经发出了一声尖厉的惊叫。叶苓虽然捉鬼除妖已有很多年，什么恶心的鬼怪都曾经见到过，就像那次的吸血僵尸们，但她心里早认定那些不是人类，只感到恶心和愤怒，从来没害怕过，现在在她面前津津有味啃着人肉的不但是自己的同类，还曾经热烈的追求过她，叶苓清楚他是个胆小的男人，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如此残忍的恶魔，不由又是恐惧又是恶心。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叶苓像对付鬼怪们，叫声未停，手已开始捏动法诀，就要施展出道术将李晨消灭掉。楚南一见大急，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急忙道：“千万别杀他，我们不能再自相残杀了。”
    叶苓的手被楚南一握住马上回过了神，却感觉一身无力，只得软软地靠在楚南身上。
    远处传来了响亮的脚步声，想必是叶苓的那一声惊叫惊醒了众人。楚南见大家就快到来，心里总算塌实了一点，不过依然不敢放松警惕，现在的李晨，已经不能再以常理推测了。
    所有人都到来后，见到这一幕全都呆了，这次连菲雷克也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想必是听见叶苓的惊叫，忍不住关心。奇怪的是，除了菲雷克一见这状况立即蹲下去干呕外，其余的人居然没一个呕吐，只是傻了一样看着李晨。
    李晨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又狠狠咬下断臂的一大块血肉，慢慢吃了下去后才对大家淡淡地道：“我还很年轻，连女人都没有碰过，所以我不想死，只有吃他的肉我才能坚持下去。”
    楚南叫道：“人就得有人的尊严，就算死也不能吃同类的肉！”
    李晨对楚南的话充耳不闻，反而又咬了一口吃下，再舔舔嘴唇，道：“没有了生命还谈什么尊严……我从来没想到过人肉的滋味这么好，你们不吃真是可惜了。”说完摇了摇头，又低头啃着断臂。
    楚南四处观望，想鼓动大家去劝说李晨，却见所有人都盯着他手上的断臂，眼放异光，咽喉处不停地上下蠕动，不少人嘴里还传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们都已经不是人了，楚南，快带我离开。”叶苓在他耳边无力的哀求。
    楚南见这些人已经失控，再要多话只怕立刻会被他们杀了，只得一手揽着叶苓，一手拉起蹲在地上的菲雷克，加快脚步离开了这犹如地狱一般的所在。
    才走出没多远，他就听见身后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像大片蝗虫啃食庄稼的咀嚼声回荡在了窄窄的甬道空间里面。
    这一天，是属于恶魔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