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南海剑嘴鸟

    “我得意地笑，得意地笑……”亚伯莱哼着小调，想着不久将与伙伴们重逢，心情异常愉悦。
    西拿帝国使团一行先来到卡佩港，登上帝国大海船，沿亢麓顿涅河顺流而下直入南海，然后缘岸西行，航至亥莫霍港登陆，向西北帕萨里洛市进发，在那里补给休整，最后一鼓作气直抵五行城。
    亚伯莱看着地图上曲里拐弯的行程路线图，顿觉心塞。真想唤出个飞行奇兽，扑簌簌展翅翱翔，直接飞抵终点。可一旦如此行动，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吧，唉……老老实实跟着使团混吧。
    好在厨子不错，皇室水平。狄克维多四世心思细腻，觉得亚伯莱年龄不大，担心他一路长途跋涉水土不服，特意派遣御厨一名随行，专门负责他的饮食，弄得亚伯莱有些小感动。
    甭管是否帝王心术，这份心意亚伯莱记下了。
    登上海船前，拉维里·姚伯先生担心亚伯莱晕船，结果却是年轻人笑呵呵地看着他吐得昏天黑地。
    “奇哉怪也！”拉维里感叹，“以前坐船从未有过如此眩晕难受之感，定是这艘船的设计有问题。”
    “您多久没坐过船啦？”
    “二十多年吧。”拉维里先生歪头想了想，然后又抱住木桶吐起来。唉……他老先生不知道身体素质下降也会致人晕船的。
    “没事啊，没事。”亚伯莱轻轻拍打拉维里先生的背脊，安慰道：“吐啊吐得就习惯啦！”
    “哦？呕……”
    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天海相接之处，享受着轻轻拂面的海风，深吸一口略带咸腥味道的气息。想当年和伙伴们纵横于西海，何等畅快适意。转头询问侍卫长奈特布兰德，“您说咱们会不会碰上什么魔兽？”
    “应该不会。”奈特布兰德内心苦笑，真是富家公子，说话一点儿都不懂得忌讳，“我们的航线离海岸不远，海中魔兽的出没地一般在深海区域，远离人烟。”
    “没意思。”亚伯莱撇撇嘴，无聊的伸了个懒腰。
    “什么叫‘没意思’！难道为了让你感到‘有意思’便要将全船人的生命置于魔兽的威胁之下？”身后传来一阵毫不客气的斥责声。
    暗叹一声，好心情消逝得无影无踪。
    巴纳·格林布卢姆先生，四级水系魔法师，性格孤傲自负，见人怼人见兽怼兽，如无人兽便怼天怼地。之所以允他加入使团，主要考虑此次行程中水系的补给作用非常大。
    “巴纳先生。”亚伯莱行礼致意，然后伸手挠挠头，“您批评的是，我实在不应该因一己之私念而使众人暴露于危险之中。我的这种想法过于自私，毫无贵族风范，更不能体现贵族的教养，我错了，大错特错，这便回舱房反省！”边说边退至舷梯，一转身，溜了。
    “你不要因为他年轻便什么事都由着他性子来！”巴纳又对准奈特布兰德开火，“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孩子，一个没什么见识养在温室中的孩子，阅历要比你我少很多很多，你要多教育，多指正！”
    “并未由着他性子来呀……”奈特布兰德忍不住小声反驳，“亚伯莱公子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等他做出来就晚了！”巴纳厉声喝道，停顿一会儿，又气呼呼地说，“还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娇生惯养便是最出格的！你瞧瞧，他对吃喝有多挑剔，单有一位厨师给他开小灶，还是御厨！”
    “那是陛下特批的，是陛下的恩典。”奈特布兰德提醒。
    “哦！”巴纳先生指了指自己，“四级魔法师，难道就没有吃御厨的资格？”
    说不明白！奈特布兰德有些头疼，忽然想起，你是四级魔法师我还是黄金骑士级别的武者呢，况且身居侍卫长，有必要在这里听你嘚啵嘚吗？
    “巡视检查时间到了，告辞！”奈特布兰德微鞠一躬，转身离去。
    无人陪伴的巴纳先生孤零零地站在甲板上，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寂寥之气，“这汪海水蓝绿得刺眼，真令人厌恶！”
    享用了一顿七分熟的牛排，亚伯莱大赞御厨的手艺，便又回到甲板上，从戒子中拿出躺椅支好，舒舒服服地窝在上面晒太阳。
    昏昏欲睡之时，突然有什么东西“啪”的砸在额头上，立刻困意全无，伸手抹下来看看，灰白色，好像泥水汤。
    “我勒个去去的！”亚伯莱大叫，“中标啦，鸟屎啊！”一跃而起，冲下底舱找水洁面。
    他没有看到，一只形如海鸥，长有尖锐长喙的水鸟停落在桅杆上，歪着头俯瞰甲板。
    不一会儿，甲板上警讯四起，“小心，大群海鸟，前方有大群海鸟盘桓。”
    “见鬼，那不是什么海鸟，是飞行魔兽！”奈特布兰德抬头观察了一阵，马上判断出来，“剑嘴鸟，那是剑嘴鸟！群居类魔兽。大家小心，赶紧叫魔法师上甲板。”
    剑嘴鸟得名于它那坚硬锐利如同大剑的长喙，这种鸟群居于海岸崖壁之上，能释放金系魔法，属飞行类金系魔兽。
    使团中有三位魔法师，除了巴纳，另外两位都是三级水平。安格罗，火系；艾尔弗列得，土系。对付飞行类魔兽，魔法师的攻击比武士来的更有效。
    原本在甲板上吹风散心的团长拉维里·姚伯先生已经被劝回底舱，他老人家青铜级别的水平怕是会让别人分心照顾反而添乱，奈特布兰德率领四名白银级武士与三名魔法师在甲板上严阵以待。
    “下令攻击，一群扁毛而已，下令攻击啊！”巴纳冲奈特布兰德嚷。
    “再等等。”侍卫长抬臂止住巴纳的话头，“少安毋躁，不能主动挑起事端。巴纳先生，能否释放防御魔法，咱们先把自己保护好。”
    奈特布兰德是使团侍卫长，尽管巴纳有些不满但也要听从命令，小声念叨着祷词，张开“水泄不通”，将众人防护在内。
    “保守，退缩！一味忍让会助长敌人的气焰消磨我们的士气。”巴纳高喊，奈特布兰德并不回话，只是密切注意盘旋往复的飞鸟群。
    “主动攻击挑起对方的怒火拼个两败俱伤也不是明智的选择呀！”甲板一端突然传来声音，众人只顾抬头望鸟，却没发现亚伯莱不知何时已站到船舷旁，仰头看着鸟儿，神态安然。
    奈特布兰德打了个机灵，高声喝喊：“亚伯莱先生，赶快进防护，危险！”
    巴纳则笑了，“毛孩子不晓得轻重，见识浅陋，早早晚晚死于无知。”
    “我见过很多魔兽……”亚伯莱回了巴纳半句，想了想跟他斗嘴也没什么意思，便转而对奈特布兰德解释，“它们如若发动攻击，早就出招了，不会拖延这么久。它们现在这种样子，应该是在观察。”
    “哈哈哈哈哈，这毛头小子真是……”巴纳大笑，“吹牛也要端正态度，见过很多魔兽？你才多大便见过很多魔兽？还观察，观察什么？观察怎么吃掉我们吗？”
    亚伯莱回头瞟了他一眼，“最起码您说对了一点，确实跟吃有关。它们在观察我们给带出来的那些食物。”从戒子中摸出一片鲜嫩的鱼肉，放在船帮上。
    “你们瞧，我们的大船破浪前行时激起的浪花将海面下的鱼啊虾啊都翻了上来，给鸟儿们提供了一顿丰盛的快餐……嘿，它们赶过来可不是为了与我们打架的。”
    果然，鸟儿们盘旋一阵儿，便纷纷掠向海面，一降一升之间尖喙上便多了条鱼。这时，只见一只体型比同类都大些，浑身长有雪白毛羽的剑嘴鸟扑啦啦飞停于船舷上，瞪着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亚伯莱。
    “嗨，你好啊。”亚伯莱微笑着轻轻晃动手掌打招呼，又伸手慢慢将那片鱼肉推过去，“呶，请你吃，很鲜嫩。本来是要做鱼脍的。”
    歪着脑袋乜斜鱼肉，伸嘴叼起吞掉。
    “鱼脍，那是什么食物？”除了亚伯莱其他人均大吃一惊，能说话的魔兽，起码是四级呀。
    巴纳先生瞬间出了身冷汗，他很清楚，同级别相抗，魔兽要比人类厉害，它们的施法速度更快。
    奈特布兰德瞥了巴纳一眼，低声道：“以后千万不要鲁莽行事，千万不要随意出手！”巴纳掏出手帕轻拭额头上的汗水，难得的没有回嘴。
    那一边亚伯莱和鸟儿聊得正欢。“鱼脍就是生鱼片呀，把新鲜的鱼切成片，蘸着调料吃，很美味呢。”
    “调料？”
    “嗯，调料。”亚伯莱从戒指中拿出酱油、山葵，“呶，便是这些。”看到剑嘴鸟满眼疑问，微微一笑，又拿出块魟鱼皮开始摩擦山葵，“做些调料你来尝尝。这些调料都是我的伙伴给的，天下独一份呦，你有口福喽！”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起劲儿的在那里擦着手中的物件，剑嘴鸟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过来觅食的呢？大部分人类都将我们视为威胁而出手攻击最后导致船毁人亡。”
    巴纳先生原本落下去的汗又冒了出来。
    “以前游历西海时，一位名叫亚哈的船长教的。他说很多海鸟爱跟随着人类的大船——便于觅食。”亚伯莱将摩擦成茸的山葵泥慢慢撮进小碟，倒入些酱油，搅拌均匀，又拿出一片鱼肉，“我不太爱吃海鲜，但这种吉纳鱼的肉质确实鲜美，极适于做鱼脍。”沾好调料，用筷子夹着送至鸟儿尖嘴旁，“有些呛，悠着点吃。”
    鸟儿歪头看看挂着汤汁的肉块，又看看笑眯眯的亚伯莱，一伸头叼过来吞下，接着便连声哼哧，亚伯莱看到它的尖喙末端两个鼻孔眼儿里流出了清水，两只脚乱踩船舷，双翅也不由自主的张开，最后干脆振翅飞上半空。
    奈特布兰德等人心下一紧，这是生气了，怒气冲霄？
    亚伯莱笑着向众人说：“这是呛着了。”
    “够劲儿！”天空中响起一声吼叫，透出股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