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塞壬

    巨蛇盘坐如山，蛇首高高扬起，身上鳞甲如铁，刀枪不破。玄冥悬于半空，身形渐渐虚化，倏忽消失又转瞬即现。亚伯莱看得清楚，在他消失的一刹那，一股股水元素细细地浸润于巨蛇周身，从鳞甲的缝隙中渗入，然后破体而出，并未想伤害列维坦，只于身体的无关紧要处划出一道血丝。
    列维坦还未进攻，便已失败，至柔破至坚，以柔克刚。亚伯莱喃喃自语：“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我却看到‘能行’者了。”
    列维坦化回人身，面色苍白，对玄冥深鞠一躬，“拜服！”
    玄冥亦拱手作揖回礼，“能迫我散形化水，你也很厉害！”
    架也打了，大家坐下喝茶，茶助谈兴，可能是一个人呆的时间太长，列维坦尤其爱说，滔滔不绝的天南地北一通侃，倒也让众小增长了不少见识。告别宴来了顿烤串，孜然加工过的烤肉给列维坦带来莫大惊喜。于是，列维坦用成箱的金银珠宝换取了大量的孜然粉与茶叶，亚伯莱把自己的住址告之，并叮嘱如果吃完喝光，就写信来要。当然，更希望列维坦登门做客。
    回到大船，亚伯莱与亚哈钻进船长室，打开夏洛蒂送的海图，规划去临风港的最短路线。离开伊斯泰岛，众小立刻觉得索然无味，失去了对海洋航行的兴趣，只想快快离开这满眼湛蓝的地方。
    “取道这里，会路过塞壬岛。那是航海者的死亡海域，不行不行。”亚哈船长否定了亚伯莱指出的一条航道，“确实是距离临风港最短的路线，但我们不能冒险。”
    亚伯莱并不说话，静静地注视着亚哈。
    亚哈一拍脑门，死亡海域？对别的航海者确实是，对于这帮小祖宗，那里会是快乐的天堂吧。
    船长一声令下，让所有船员变了脸色，但看看惬意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众小，大家内心蓦地安定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忙碌起来。他们都意识到，这一趟航行的所见所闻，足够吹嘘一辈子啦！
    “塞壬？”杰克想了想，“一种靠歌声迷惑人类心智的海妖，把人迷迷糊糊的骗上岛，然后吃掉。据说，人类直到死亡，还沉醉其美妙的歌声中不能自拔，一个个的，都是含笑而亡。”
    “还听说，她们不吃人头。”艾瑞尔低声说。
    “这么说，塞壬岛上摆满了笑嘻嘻的人头？”亚伯莱咧咧嘴，“这景象太诡异啦！”
    “别说啦。”花扭扭拽拽亚伯莱衣襟，“太吓人了。”亚伯莱赶紧拍拍她的后脑勺，以示安慰。
    即将靠近塞壬岛时，亚哈船长带领所有船员进入底舱，关紧门窗，将蜂蜡揉软，塞住自己的耳朵，亚伯莱本想邀请他们上甲板来听听那传闻中美妙的歌声，“如果你们禁不住诱惑，我会让玄冥将你们打晕的。”船长与海员们却态度坚决的拒绝了他的好意。
    杰克布水，推动大船前行，渐渐靠近海岛，果不出所料，海岛上白骨累累，显得阴森恐怖，阳光在这里都变得暗淡。当大船驶过海岛一侧时，原本宁静的岛屿，突然沸腾起来，一片扑翅的声音，然后，岩石上，多出了不少鹰身人面的怪鸟。
    “塞壬们出来喽。”杰克说。
    “天啊！她们好漂亮。”花扭扭惊叹，如果单看那“人面”，确实，个个都是大美女模样。
    “听到她们的歌声，立刻感觉眼前全是魅人的美女，心里会产生一股抑制不住的愿望，想奔上岛去。”艾瑞尔解释，“龙族修行差的险些被迷惑，侥幸逃脱后对我们说的。”
    “龙族为什么不过来灭了她们？”小飙问。
    “存在即是合理。“艾瑞尔摇摇头，“哪能随随便便就消灭一个物种？其实，她们也不过是擅长精神攻击而已，修为高的，她们也不敢轻易招惹。”
    “敢招惹咱们吗？”
    “敢！”
    果然，岛上开始传出歌声，嗓音甜蜜而清脆，众小全都奔向歌声传来的一侧，攀上船舷，或坐或站，认真倾听，先是一个塞壬的独唱，然后是众多塞壬的合唱，语音轻清柔美，听不懂唱得是什么，分不出何种语言，只是觉得好听，犹如天籁。
    好似一场盛大的音乐会，众小听得如醉如痴，而塞壬们则唱得声嘶力竭。
    亚伯莱与众小对望一样，有些失望，这才唱了多长时间，怎么就不行了？还没听够呢！
    “情绪，注意你们的情绪！”亚伯莱大喝，“艺术修养呢？”
    塞壬们震惊中夹杂着疑惑，难道这些小屁孩的耳朵眼儿给塞住了？怎么丝毫不受影响！其中一只个头较大的振翅飞向半空，冲着大船张嘴嘶喊，声音尖锐凄厉。
    “鬼嚎之声不外如此！”亚伯莱大声说。
    “精神攻击无效，她试图用声音搅乱咱们的神智。”艾瑞尔看向半空的塞壬，“她应该是塞壬女王。”
    “切！”小飙有些腻歪，“谁还不会个叫唤呀！”猛地跳向空中，背部张起两支大翅，双腿变长变粗，呈现指爪，接着尾巴、腹背、颈项、脑袋逐一演化。
    “好久没看到小飙的真身。”亚伯莱挠挠头，“我都忘记双足飞龙的模样啦。”
    塞壬们嘎嘎怪叫，发出沙哑粗粝的声音，与刚才甜美的靡靡之音截然相反。面对半空威风凛凛的双足飞龙，有些塞壬虚张声势的做出恐吓之态，有些则用羽翅挡住美丽的头颅——企望对方看不到自己。
    小飙于半空中蔑视地乜斜着乱成一锅粥的塞壬，望着那跌落到地面，一头扎向同伴群中的塞壬女王，“啊……呼……”仰首发出清亮的鸣叫，洪钟大吕般的声音使天空都发出回响，好似一片清丽的阳光，瞬间洒向全岛，使这个阴惨暗淡的小岛明亮起来耀眼起来，似乎散发出万丈光芒。塞壬们呢，个个好似晕酒一般，脸色酡红，脚步踉跄，相互推搡挤撞，有些口吐鲜血，有些滑落岩石，有些跌下海面，塞壬女王干脆昏倒。
    小飙化为人形落回甲板，摇摇头评价道：“真弱！”
    “你再叫一会儿，她们就全部完蛋啦。”杰克笑着说，“尽管活命，但嗓音被你破了，邪魅之乐唱不出来，以后要靠捕鱼为生喽。”拍拍小飙肩头，“这片海域可以安全通行啦，你做了一件好事。”
    艾瑞尔则无视那些白骨，跳上岸去，快步来到塞壬女王面前，粗鲁的将她晃醒，看看还是迷迷瞪瞪，随手又甩出两个大嘴巴子。
    “咝……”船上观看的众小齐齐吸气，好疼。“姐姐干嘛去了？”扭扭有些纳闷，杰克和小飙也用疑惑的眼神询问亚伯莱。
    亚伯莱“噗嗤”笑了，对他们说：“你们忘了小龙女姐姐最爱玩什么游戏啦？”三小即刻恍然大悟。
    “花钱买命！”
    被搜刮得一穷二白的塞壬们挥泪吐血送走了这帮小魔鬼。以前，她们是别人的噩梦，现在，她们即将过上噩梦般的生活。犯下的恶，终究还是要还的，这是定律！
    亚哈船长与众水手听过亚伯莱的讲述，对小飙简直顶礼膜拜到了天上，当然，亚伯莱并未挑明小飙的魔兽身份。亚伯莱好心提醒兴奋的船长与水手，不要因为塞壬失去蛊惑人心的嗓音便轻视它们，这些海妖锐利的齿爪和双翅有力的扑击，并不是一般人类能对付的。
    渐渐的，海面上的船只多了起来，一天甚至可以碰到十多艘大船，大多数是满载而归的捕鱼船。亚哈船长对亚伯莱说，这些都是返航临风港的船只，“咱们的目的地要到喽。”这句话随着一大口烟吐出来，语气中带有一丝兴奋，一丝惆怅，一丝释然，还有一丝轻松。
    “可惜，这趟航行下来，您只收获了一截鲸鱼骨头。”亚伯莱坐在船长对面，轻轻挥手，扫走飘过来的浓烟，亚哈笑着起身打开船长室的舷窗。
    “并非如此。”亚哈船长重新坐好，点了点心脏，“这里终于平静下来。”又点了点额头，“这里记下了小公子与同伴的所作所为，大长见识，受益匪浅。”
    “不会让你亏本的。”亚伯莱笑着说，“你的受益仅仅是精神层面，物质嘛……”一挥手，地上出现两口箱子，“这是从塞壬那里搜出来的一些东西，金币、珠宝和一些饰物，拿去和船员们拆账。”亚哈也不推辞，微鞠一躬，代大家谢过。
    “今后有什么打算？”亚伯莱手指轻敲桌面。
    “还没有仔细想过。”亚哈船长吸了一大口烟，“这趟回港，好好休息一段时日，调整调整心情。再……”
    “如不嫌弃，来伯亚文的潘茵纳尔商会吧。”亚伯莱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他欣赏亚哈的品行，又看重他丰富的航海经验，既然是人才，便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