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她曾经是个人类

    一幕幕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徐羡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生平，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记录着出生以来的所有事情，像开了倍速播放似的，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整个过程持续了两分钟。
    徐羡知道，这个时间很短，远远算不上人的一生，因为她的生命在十四岁便戛然而止了。
    整个过程很压抑，即便徐羡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了，可是当视野在最后变为一片黑暗的时候，他依然觉得胸口沉闷的厉害。
    而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卫雪傲的声音，让他早已晃了神的意识回到现实世界。
    “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卫雪傲在旁边看着徐羡，表情很奇怪，看不出是惊愕还是担心。
    徐羡摸了摸眼角，果然有两行泪水。
    很奇怪，自己明明是感知不到任何情绪的，为什么会流眼泪呢？
    徐羡低下头，看了看轮胎，这小家伙此刻正蹲坐在机械人面前的地板上，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心情很沮丧。
    刚才是它让自己看到了那些记忆，结果它自己不高兴了。
    徐羡摇了摇头，也没去安慰它。
    倒是刚才闪入自己脑海中的那些画面，真的是……记忆吗？
    面前这个机械人的记忆？
    也就是说，卫雪冬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自己的猜想也是完全吻合的？
    他们的确曾是普通人类？
    甚至可以说是普通的小孩，只是生活中充满了苦难，让他们在最充满希望的年纪凋零了，然后又被人以机械生命体的形式复活。
    这个推论很大胆，可是几乎完美解释了461号怪异事件的所有怪异。
    不幸死去的少年，离奇消失的尸体，然后死而复活，还有变成钢铁的身体……
    是的，他有着和刚才那段记忆完全相似的经历。
    徐羡想到这里，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道亮光。
    是的，对了，没错，就是这样。
    死而复活的陈果在最后一次回家的时候，说过一些话。
    那些话在当时听起来很奇怪，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懂了。
    还好，那段录像还完好保存着。
    徐羡想到这里，拿出手机，翻到那个影像文件，点下了播发：
    “哒哒哒”
    很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然后是类似的智能语音似的话语：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今天小涂哥把一家管材店老板欠我的工钱讨回来了，我拿着没用，就放在这里了，可以给小妹买点麦饼吃......”
    “我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老师说，手术马上要开始了......”
    “手术之后，我可能就不会这么想回家了，但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
    “老师说过，想继续活下去，总得舍弃一些东西......”
    “你们放心，老师人很好，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就算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可好歹能活着，也能赚些钱寄给你们......
    “我并不孤单，因为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伙伴。”
    ……
    手机里的录像放完，徐羡再抬头看向对面的机械人时，只见那对红色的指示灯正聚焦在手机上，半天没有闪烁一下。
    而一旁的卫雪傲仿佛也猜到了一些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僵住了。
    手术。
    第二次生命。
    很多和我一样的伙伴。
    徐羡终于明白了。
    难怪刚才那段记忆的最后是一片黑暗，因为在死而复生的过程中，他们经历了某种手术，让他们的记忆能够在定点清除，所以后续的画面才会像bug一样出现跳闪。
    而第二次生命，说的就是抛弃肉身，以机械生命体的形式，继续活下去。
    很多同伴。
    眼前这个机械人，正是和他一样的同伴。
    而创造他们的，就是那位“老师”。
    然而遗憾的是，徐羡在刚才那段记忆中，并没有看见那位老师的身影，因为每次都会出现跳闪。
    明显是被技术屏蔽掉了。
    只是，他创造这些机械生命体的目的是什么呢？
    只是为了让他们能换个方式，继续存活下去吗？
    只是这样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既然生活充满苦难，那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何必执着于活着呢？
    这件事情毕竟牵涉到了传说中的机械圣教，所以徐羡自然要多往坏处想。
    这些反应力和思维力远超普通机械人，身体强度和体格又远超正常人类的机械生命体，如果成立一支机械武装呢？
    徐羡觉得，这件事情越想越离谱，越想越危险了。
    然而他看向轮胎时，却又没见到这小家伙有任何的异常反应，它只是抬着爪子，轻轻抚摸着机械人的脚背……
    还是尽可能的从这个机械人嘴里套出更多的信息来吧，或许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而且，他刚才就已经找好了突破口。
    “你还有一个弟弟活着吧，被收养在地下五层废矿区的一户人家。”
    徐羡语气平淡而寻常的说出这句话来，对面的机械人却猛然抬头看向了自己。
    看来，刚才在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画面，的确就是她的记忆。
    是的，她……
    这个机械人实际上是个女孩子，一个十四岁就凋零的花季少女。
    见机械人的反应明显与刚才不同，徐羡也便更进一步了。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道：“你是一个好姐姐，没有守住妹妹，不是你的错，但你现在仍然有机会，保护你的弟弟。”
    那双红色指示灯一直盯着自己，但机械人仍然没有开口，徐羡知道，方向不会有错了。
    “你弟弟的病，如果再这么拖延下去，活不过两年。他的病，我能治，也只有我知道，谁是你的弟弟。”
    机械人的双手动了动，但是被皮革舒服着，无法动弹。
    一旁的卫雪傲看着徐羡，满脸茫然的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弟弟妹妹的，你跟一个机器人说这些干嘛……”
    徐羡没有搭理她，看了一眼脚下的轮胎，它的确对眼前这个机械人很亲近。
    或许，它对于那些在生存线上挣扎的底层孩子，都有着共情。
    然后，徐羡又开口道：“我可以救你的弟弟，但做为交换，我需要知道一些关于你们的事情。当然，与你那位老师无关，因为这并不是你能触碰到的秘密。”
    “真的可以，救他吗？你想，知道什么？”
    机械人终于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