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黎在我这里一共待了10天。
像第一次认识一样,我们终于有了点情侣的样子。
我们一起去逛街,我帮他挑衣服,做着服装的搭配。
我们一起重走了交大那条路,吃了上次吃过的那家肯德基。
其实还有很多我一直想和他一起做的事情,只是我课太多了,而时间不够。
白天我在教学楼上课的时候,蒋黎就在我教室外的自习室等我。
开着vpn,他做教授的作业。
下课了之后,他陪我去往下一个教室。
中午我们一起吃一顿饭。
姚岚对蒋黎的表现很满意,说他这叫改过自新。
一周五天都有早八的课,我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陪他住在酒店。
在他回San Francisco的前一天,蒋黎请我们全宿舍吃了一顿大餐。
途中她们三个对他先是旁敲侧击,后来就变成了一对三无奖对答。
“你最喜欢我们安颜什么?”室长问。
“哪里都好。”
“这么虚啊,”她显然是不满意,室长叩了叩桌子,“说点实话!”
“她性格好。”
“家里做什么的呀?”对床接棒。
“我爸爸是医生。”
“你妈呢?”
“……商人。”
最实际的还是姚岚,“你毕业之后准备干嘛?回国还是留在美国?”
“你得早点想好了!别耽误她青春。异地根本就不靠谱,你俩还异国!”
“我们会在一起的。”
“切,男的都这么说。”她们显然是不相信。
一顿饭吃得不咸不淡。室友们在微信群里给蒋黎打着分。
除了颜值身高学历是满分,其余都在60分的及格线徘徊。
“这人太不会聊天了闷的死,”室长评价。
“但看着还算老实。”
姚岚小窗我:“说了她们不会看人。你还是要自己小心。”
我回复她一个“嗯。”
吃完饭,从万达出来,我陪蒋黎走回酒店。
姚岚不准我陪他过夜,要我在熄灯前必须回来。
洗完澡后,我们并没有做,静静地,我们躺在床上。
我被蒋黎圈在怀里,他给我看他小时候的照片。
是一个自制的电子相册。
配着很有年代感的音乐,泛黄的老照片随着浮夸的切入、旋转淡出一张张印入我的眼帘。
“我爸爸很喜欢给我拍照片,”蒋黎淡淡地说。
“让我帮他投美国国家地理。”
我并不敢开口问是他哪个爸爸。
“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我捏捏他的脸,想要舒缓现在的气氛。
“你现在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干巴巴的。你看你那时候脸多肥,哈哈。”
“嗯。”他轻笑笑。
热气拂过我耳廓,是温柔的安宁。
“哈哈,你这张为什么在哭呀?”
照片里,穿着浅蓝色背带裤的小男孩看上去不过五六岁大,一个人坐在滑梯最顶上,两手紧紧握着黄色的扶梯,大张着嘴哭着。
蒋黎的胸膛更近地贴着我的后背,他手伸过来,两指将那张图片放大,了然地说,“太高了,我不敢滑下去。”
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原因,我大声笑他,“你好怂啊蒋黎!”
“是啊……”他叹息一声,把下巴压到我的头上。
“是小小黎呢,好可爱。”我划过一张又一张照片。
“不可爱,”他低低地说。
“是忧郁迷茫的少年。”
我继续看。中间有几年的照片出现了断层,他从小小孩一下子变成了少年。
脸上的婴儿肥完全褪去,他变成了和而今更像的样子。
瘦,清俊,总昂着头,是优等生会有的骄傲。
可拉进看,眉眼里是挥之不去的忧郁。
照片里,他始终是一个人。无父也无母。
“……他们是怎么去世的?”
我终于忍不住,我问出口。
“一把火。”
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很难接受的故事,像是出现在社会新闻里才会有的悲剧,就这样发生在他身上。
农村的老房子。雨天,电路短路,一场火灾把睡梦中的夫妻全都吞没。
而在镇上念书的小孩幸免于难。
“当时我不到10岁。刚上二年级。”
火把什么都烧没了。
平时联系很密切的伯父、姑姑、婶子突然都变得冷漠,谁都不想接这个烂摊子。
蒋黎父母的田地被他们抢了去。
爸妈的银行卡是奶奶喊破嗓子,以死相逼,才从偷藏起来的大伯手里得到。
蒋黎跟着奶奶住在一起,用爸妈留下的3万块钱过活。
他成绩好,懂事争气。
班主任老师很喜欢他,经常拿自己儿子以前的小衣服送给他。
再后来,奶奶也意外去世了。
“隔壁邻居生不出孩子,领养了我。”
“他对你好吗?”我不知该说什么。
“还可以。”
他的养父蒋朝勇先天不育。之前有过一个女人,结果女人跟他不久就怀了孕,给他戴了一顶村人众知的绿帽子。
他没脸再待在村里。于是离开了家乡,去西安打工。
他只有初中学历,没读过多少书,跟着赤脚医生做学徒,几年下来居然也学到了本事,自己开了个牙医诊所,就这样把生意做了起来。
钱是有了,他也很快娶到了女人。但始终是生不出孩子。
是他的毛病。他知道。
但他不认。
于是那个女人就受了苦。
她被他一遍遍用言语羞辱着,巴掌打骂着。
在床上被他用各种姿势翻来覆去地插着,他拿啤酒瓶塞进她的下体。
终于有一天,女人跑了。
他去了很多地方治病。都治不了。
他想要个儿子想得发疯。
这时候他就想到了老家隔壁领居家那个聪明的孩子。
他回了趟老家村里。
很顺利的,那老太太死了。
吴双黎变成了蒋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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