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小集,乡野村落不少柴夫都来买卖。
行货多了,便不值钱。
最后还是早前从她这处买过柴火的一位老妇人,瞧她一旦柴满当当厚实墩圆,饶了三个铜板的利,才终于出手。
同旁人打听,一路小跑着寻到牛家铺子,还没进门就听着里边哼哧哼哧的声响,有些家丁打扮的人正进进出去,十分火热。
她探头探脑看了半晌,最后拽了一位小郎哥打听:“这是牛家木匠铺子吧?我想寻人,劳烦您帮忙带个话行吗?”
小郎哥:“是牛木匠家。你要寻谁?”
秦巧:“今早上来的。他是满井村胡老荐来,找牛师傅学手艺的。”
小郎哥闻言认真看她几眼,扯嘴嗤笑:“原是寻那哑巴嘴的。”
说罢,眼神带了轻佻,竟是从头到脚将她打量几圈:“小娘子,你与他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他过门的娘子?”
虽有名无实,秦巧在外早已是妇人发髻。
见这厮儿态度,秦巧蹙紧眉头,心有不悦:“我与他什么关系,与你何干?你是牛家铺子什么人,什么名姓,好一副狗头嘴脸,也敢开门迎客?看我不寻你家主人告状!”
“嘿!爷看你长得有鼻子眼睛,可怜你嫁了个天缺残废!我呸!上杆子的贱货,哪门子乡下没见识的土泥鳅,快滚!快滚!”
仗着自己是个男人家,挥舞着臂膀就要拉扯秦巧手腕。
这里厮闹起来,惊动了院里的人。
‘何人在吵嚷?’的声音传来,见是一戴风帽、身着长襦的中年男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你等不知家主在招待贵客吗?怎敢在此喧哗闹事?!”
秦巧便见眼前人一扫厉害神情,屈躬卑膝地打个巧拱:“回管家的话,方才有个乡野妇人非要在此地痴缠闹事,我与她辩嘴几句。这不,正要将人远远撵走,莫脏了咱们家的门楣。”
被称呼为管事的男子顺着他手指瞟一眼不远处的秦巧。
见这妇人一身短褐,顿时没了耐性。
“快快撵走!什么幺蛾子都敢在咱家门口闹腾,家主寻你几个杂役有何用处!”
理长理短都不问,自己就成了幺蛾子。
秦巧压着火头:“小妇来此处,只不过想问下家中夫郎还在不在罢了。用不着这般急性子催撵。”
那小厮急凑在管家耳边一顿嘀咕。
管家听了过后,面上的轻视僵持片刻,很快就如春日初初消融的寒江水一般,容颜绽出好大一朵菊花笑:“哎呦,你原是崔三的内眷呀!”
小厮迷茫地看着一瞬变脸的管家,见他客气地与那乡下妇人行了个拱手礼。
管家:“是我管教不严!管教不严!慢待...慢待了!我家家主方才还感叹崔三的木工天赋非凡,感谢胡家老丈成全一场师徒情分呢。快快请进,我这便唤人上些茶果点心好招待一番。”
秦巧一头雾水,大致猜的是崔三在牛家做了什么了不得事儿。
管家前后两幅面孔,真是大开眼界了。
她也没揪着不放,只路过那小厮跟前时候,冷哼一声,吓得对方两股战战,才觉得解气。
茶果点心上了,却坐在四向敞开的冷风亭子里头。
看天色,半个时辰差不多,瞧着零零散散家丁装扮的人抱着各色家具走光,才终于在长道尽头见到管家的身影...还有落后管家半步的崔三。
管家依旧一副热络的神情,不时伸手引路,回头言笑。
落后半步的崔三却神情淡淡,偶尔点个头,亦或者拱手作揖,恰好一抬眸扫到亭子里的熟悉身影,面上才真切地露出笑意,龇出一排上牙来。
秦巧为他先前与管事客套时,不自然流露出的姿容而愣神,慢半拍才回应地笑笑。
亭子吃风,管家却浑然不觉一般:“到教崔娘子久等了。家中贵客留得久,正巧崔三会些技巧活,便一并耽搁了。”
秦巧客气地笑,“那便请辞了。”
管家又是一路相送,问起秦家几口、以何为营生等细致事情。
秦巧便晓得:牛家愿意收崔三为徒弟了。
这是好事,奈何胡乱乱一通,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管家实也察觉出来,可他并不放心上。
往年家主收徒,一年不说十个,三五数还是有的。
今日若不是崔三机灵帮了家主小忙,又有胡家老丈的旧时情谊,这哑巴未必能入得牛家的门呢。
如此,他自送人,顺带将方才贵客的事情一并说与秦巧听。
原是牛家有一大主顾上门,说一旧物件是家传的宝贝,奈何不小心摔了,想修补修补。
牛家家主接过观摩许久,最终一叹气,说是其中机关技艺复杂,超过他本事之内,实在不敢应承。
“什么机关?难得住牛家家主,竟然没难住你?”
两人已在回村的路上,秦巧好奇问出声。
崔三在额头一侧转转手指头——动动脑子就能想出来的。
从旧日家底积蕴来说,一个小镇的木工家见识自然比不得府苑高深的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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