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好喝被伺候,舍一身皮肉,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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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擦黑,罗云英吩咐赶快烧水。
秦巧埋头往灶膛里添柴,闷不吭声,听着里边哔啵炸响,一等水开,只想快快下工回家。
一侧的木桶是空的,罗云英在里面撒了一袋子药粉。
想想,小跑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个纸包,拆开一股脑倒进木桶。
一股刺鼻的香味顿时充盈在四周,秦巧不适地往偏地躲开。
“这是什么东西?”
罗云英:“驱虫的,还有香粉。你不知道,姓屠的腋窝臭得跟篾虫似的,女人家香一些,能讨他欢心。”
秦巧沉默,看她兴致勃勃地舀了热水冲泡,没一会儿哼着调子提桶走了。
屠生牛娘子等人自然不住草棚子。
罪奴村往最里边,靠着山脚处盖了一排十来个四面墙的房舍,秦巧一连送了五回热水,才将好把大浴桶倒满大半。
罗云英已经是去喊人了。
秦巧打量一番这处,视线落在浴桶旁边的木桌上。
一个四方方的托盘,里边是罗云英做好的吃食,有炖鸡有蒸蛋有鲜汤水,一碗白晶晶的米饭盛成小山尖状。
靠边是衣衫。昏黄灯影随风摇摆,衣衫上大红色的海棠花越发鲜艳好看。
秦巧匆匆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再慢些,怕是要跟崔八娘打照面了。
还未到灶屋,就见里边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动。
秦巧认出那是崔三,刚挑好一扁担水,正往水缸里倾倒呢。
许是听了她的脚步声,回头看来,脏污丑陋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羞郝的笑容。
两桶水倒了,崔三伸手擦擦头上的汗珠,这才转身。
今日本不轮到他挑水,若不是有事,也不会抢了同棚人的活计。
他腼腆笑笑,见秦巧看过来,急忙将藏好的东西递过去。
秦巧伸手接过。
只比她手掌长稍微的一件...木造?
长四方的一侧摸着搁楞,翻过来一看,竟是雕成的一只前蹄扬起的马儿,还是木头的本色,微黄些,却能看出马蹄飞扬时分鬃时的烈性。
朝上的有两个拗口,一四方,另一个略微长些有一开了壕的圆轮。
秦巧抬眼看他:“这是墨斗吧,是你做的吗?”
她竟然识的!
崔三郎有些惊奇,手指比划着,秦巧便顺势递过去,看他无声却飞快地展示着这东西要怎么用。
墨斗乃是工坊工匠最离不得手的造具。
木尺虽短,却能衡量千万丈。做精细的手工具活,尺寸拿捏不对,全然白费。
秦巧只在织坊织机出错时候,见一个司修的工匠曾用过这造具。
他比划得很简练,时不时还要顿一下,眼神看她确认是不是真的能读懂,很快秦巧便会使唤这东西。
可她困惑:“你给我这个,要做什么?”
崔三再次腼腆起来。
他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小圆,又做出一个吃东西的动作。
“你是说让我卖了换钱...”秦巧想想,“然后换成吃的给你们?”
崔三郎又是一怔,为她读懂自己这般快有些惊喜。
不过喜没多久,急忙又摆手,两手分开,一半推给自己,另一掌很殷切地推给秦巧。
这是要分她一半的意思。
秦巧看着他闪着希冀的眼眸,下意识躲闪开,“明日之后,我就不来这里上工了。”
所以...往后也不会再与这里的人打什么交道。
崔三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眼里的光噗得就灭了。
下一瞬,他又忙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本就是他贸然之举,只不过先前期望过盛,能成是好事,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心里又有些庆幸,幸亏没有跟妹妹说,若不然白叫她生盼。
于是一伸手,要去接秦巧递来的墨斗。
秦巧也不知怎么的,眼神在这时候灵光起来。
他来前定是细细清理过,手掌很干净,指甲长了,里边却没堵一点黑泥。目光所见,是他手上斑斑点点新旧不一的伤疤,最显眼是食指上突兀的一个肉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剜了下。
墨斗制起来简单,但落到他身上,便有泼天的艰难。
要上工,还吃不饱,也就夜里避开人眼,才能打磨打磨。
可他哪里来的工具呢?没有锯子没有小钉铲,秦巧实在想象不到他要费多少心力才能做好这一个小小的墨斗。
一个墨斗又能值当多少铜板?够买一斤米吗?
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手松了,墨斗从她手中被抽走一大半。
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小角就要脱手,她脑子里空空的,忽得喊一声‘等等’。
“等等...等等...”她重又捏住墨斗,算是鲁莽地抢了过来,“我明日才辞,今日回去帮你问问。若是能卖的话,就帮你。”
崔三郎自然高兴。
虽只有这一回,心里宽松,于是比划道:谢谢。
他笑得很真切,露出一排牙齿,秦巧才发觉他竟有两个虎齿,不很明显,带些憨憨的傻气。
他这般期盼着,秦巧竟也想着村里的木工能瞧得上他的墨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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