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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枝住处距独孤及信的寝殿奉心殿不远,偶尔在住处待得烦了,会被他带去办理公务的钦殿小坐,此处有他苦心收集的各类书籍孤本,云枝一头扎进去便轻易出不来。独孤及信办公之时偶有抬头,却每每见到她温柔静好的侧颜,洒金落在她眉宇之间,仿若出尘神女。
她就在自己身边,独孤及信却感觉仍旧十分想念。
云枝从书海中脱身出来,远远便能听到阿兄同人商议大事的声音,威严又肃穆,殿内不时传来他的建议,连云枝这个并不懂军机要务的外人,都听得出那话语条理清晰,拨云见日。
与她说话时他从不曾有这般音色。
云枝有时也会疑惑,若是自己惹他生气,他会不会还如这般包容一切,仿佛有山海一般的胸径。可他毕竟只是自己异姓的兄长,宠爱也都是出于他对阿爷的敬仰罢了,若是自己不识好歹,那便辜负了阿兄这份体贴。
云枝便悄悄退到隔壁去,直到阿兄的声音再听不真切,这次又好生捧读起手中书籍。
独孤及信立刻便捕捉到她离去的身影,目光追随她渐行渐远。
对面之人立刻噤声,却见一向冷面的秦国公渐温柔了神色,他顺着秦国公眼神看去,只见到一碧色倩影迤逦,一闪身便出了门去。
秦国公适时收回眼神,却见他目光乱飘,脸上便有愠怒之色。
那人讪讪,知道触了国公爷的眉头,赶忙将话题放去了正经之事上,“魏登年倒卖军用物资,再加如今军败重罪,依照如今证据,恐怕是死罪难逃。”
重回南淳府之前,独孤及信被提醒要对魏登年严加看守,恐怕有人会对他不利。若只是战事上失利,自然不会有人要着手对付他。不过独孤及信一早便知晓他贩卖军资一事。于是便打算顺藤摸瓜,只要手中捏住魏登年,不怕揪不出他同党来。
秦国公将几枚棋子一字排开,一一指给他看过。
“魏登年将所有罪责揽到了自己头上,重刑之下依旧不改供证,以你之见此事是否可到此收尾?”
断事官陈正头上已见了细密汗珠,这秦国公威压比之魏登年更胜,且不时要对下属考问复盘,他这记性惯于忘东忘西,叫他气势逼迫更是脑中一片空白。
陈正支支吾吾了半晌,见秦国公已很不耐烦,他便赶忙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魏登年在都督府只手遮天,中军物资在他手下亏空易如反掌,想必……想必不会有旁的意外出现了。”
独孤及信并未出声。
陈正便又道,“齐王旨意,要咱们将魏登年押赴京畿,国公爷还打算将他继续扣在南淳不成?”
秦国公又给他指了第二枚棋子,“魏登年一日内在三家赌坊输掉数千两白银,几乎逢赌必输,少有胜记,如此连输三月……”
他语气轻飘飘,却一下点醒陈正。
陈正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下大错。
常人自然不会如此挥霍,陈正从前单查到魏登年豪赌,以为只是赌虫瘾大,倒并未将往来记录放到心上去。当时若是细查下去,定然能发现其中端倪。这般胜少输多,不似怡情,更像是暗中在输送利益。
“魏登年身后还有人在操纵……”
他倒还不算是无药可救。
“去把赌坊背后一干利益人等都查个干净,再把最后钱财流向查清,至于齐王——我自会去交代。”
陈正心中惶恐不安,是他办事疏漏,差点错过大事。好在有秦国公兜底,不然就叫魏登年这老小子给哄骗了过去。
陈正走后,秦国公在纸写下“道生”二字,梳理全程不难发现,此人才是云枝被掳到南淳的关键。若没有道生从旁协助,那河阳县主恐怕连京城都出不去。
若想要猜测道生的动机,与其说他是在帮助河阳县主,不如说他更可能志在云枝。如同那个一直跟在云枝身边的娘子端端,看起来痴痴傻傻,原来竟是梁王放在云枝身边的细作。
这个道生和尚十有八,九也是梁王在京中布局的手下。这样的人不知道梁王布置了多少,若是就这样将云枝送回京城,便是又一次羊入虎口。
他想着,端端自然是留不得的,那个道生也是一样。
他正闭眼沉思,忽而一双巧手伸来替他揉起了额角,指尖柔软忽若无骨。
秦国公不由发笑,“力道正好,是从何处学来?”
“无师自通。”
她一字一顿,语气分外活泼,“阿兄正事冗杂,洪四海说你常偏头痛,揉按前关可稍缓解。”
他顿时享受,隐隐还能闻到她袖笼之间弥散的丝丝甜香气味,更叫他觉得舒适,他渐渐竟有了睡意。
“阿兄可有帮我留意端端下落,据河阳县主所说,当日她怕一气儿运出两个人去难度太大,便将端端留在了南淳城中,这会儿阿兄的人可寻到了端端的位置?”
秦国公一切如常,半点差异都未叫云枝察觉,“府军到时并未看到她身影,不知是县主记错了位置,还是端端已经自行逃脱。”
云枝听了这话一声叹息,南淳距离梁王队伍已经不远,或许她寻不到自己,已经回去了梁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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