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缓过神来连连摆手,“不——不是。”
可他将兵权缴了,爵位降了,分明又是大受其害,竟叫人琢磨不透了。
她疾走几步,又突然转身瞧了瞧隐藏在漫天雪景之中的工字殿。她忽而觉得,今日似乎来错了。
大雪渐成小雪,不似才从国公府出来之时那般,好歹路上行进能瞧得见前路,也有零散孩童出来踩着雪玩儿。
云枝在车上摇摇晃晃,手炉里的炭火已经不甚暖和了,她紧了紧身上斗篷,盘算着若是回去的及时,不若叫阿娘炖些锅子来吃。
复行了一刻,马车慢慢停了下来,云枝开了窗子去瞧,见已经到了侍郎府门外,便探出身子下了马车。
王舒温的娘子姜氏,闺名姜浣,如今身孕近九月,按时间掐算再不过十几日便要临盆。王舒温如今收押狱中,戚府上早早便为她预备着接生的一应人手和物件。
大娘子是想将人接到戚家照顾的,只是姜浣哥嫂来信说要进京陪产,此事便暂时搁置到一边去了。
“云娘子安。”
云枝给接她的丫头点了点头,“今日有事出了趟门,是我耽误了。”
“娘子这样的天气还不忘前来,咱们等些时间不算什么,”那丫头笑着说,“不过后几日云娘子便能歇歇了,姜娘子的阿兄和嫂子进了京,现下正守着姜娘子呢。”
云枝一听也舒了口气,“有自家人在多少心里安然,我这虽每日前来,实际心里一直提着气,生怕没顾好这边。”
侍郎府邸乃是前朝一员外的别院,位置有些偏远,大小也局促了些。不过只王舒温夫妻二人居住,那是足够。王舒温家族从前尚还算是大族,到他这辈早已落败,嫂嫂也只是当地县令之女,二人能置办下这样的宅院实属不易。
遥想王舒温乃是当年京试榜眼,一时风头无两,彼时榜下捉婿之人还打破了阿兄的头。刑部程尚书更是为他介绍一段良缘,可阿兄当日便捂着脑袋回了乡,半刻不敢停留的上姜家求了亲。
云枝一路瞧着他们成婚生子,恩爱有加,十足是一对叫众人艳羡的眷侣。
如今出了这事,还是因阿爷失算将他拖下了水,云枝为了兄长阿爷几个不分心,也万不能叫嫂嫂出事。
她才入前厅,果然见厅内坐着姜娘子及其哥嫂三人。
姜娘子见是她来,便撑着身子站起来,云枝赶忙上前扶了一扶,“还拘着那些虚礼做什么,都是自己人了。”
云枝瞧着对面陌生的两张面孔,都吃着茶冲她笑着点头,“这二位便是姜家阿兄和阿嫂吧?”
姜娘子身子重,原本朝着云枝的身子一点一点挪到哥嫂那边,“是呢,今日才到罢了。”
这倒巧了,云枝也替她放了心,“有家里人在,阿嫂也能放心些,原本我阿娘说是要来陪产,如今倒用不上了。”
云枝只管活跃气氛,那姜家哥嫂想必见了生人都有些放不开,只是笑笑,并不怎么接话。
“那产婆可到了府上?我阿娘嘱咐,说是这几日便不要叫人回去了,防着哪一日突然破了水。”
那姜家嫂嫂却忽然接过话头,“产婆有我们姜家从家里带出来得,做事稳健,便不用戚府上劳心了。”
姜浣一时有些为难,“他们来后,那产婆已经叫辞了。”
云枝一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样大的雪,就这么叫人走了?”
“嗨,咱们是给足了钱的,那婆子走前可是欢天喜地的。”
他们是一家人,也由不得云枝这外人多置喙,“姜家的产婆可是个厉害的?”
“娘子还未出阁,不知这用人用熟的道理,我连生三胎,可都是她帮得手。”
云枝低头沉思了下,“既然人都走了,有熟人在是再好不过的。到时若要帮忙,宫里的良医也只一街之外,也不慌乱。”
她仔细瞧着姜家哥嫂二人,果然那嫂嫂又要来辩,“良医是给郎君瞧病的,哪里有给娘子接生的道理。”
“姜家嫂嫂却不知,这良医是给宫里贵人接生的,乃是——世代行医的娘子。”
姜家哥哥便将她娘子扯了一把,叫她莫再多说了。
云枝顿时明白了东西,再回身看去,姜浣身边的丫头也颇有些陌生,“娘子身边换了人,这位妹妹有些脸生。”
姜浣的脸色不太好看,有些虚弱地道,“是从姜家来得,我做姑娘时曾伺候过我。”
那便也是这哥嫂二人带来得了。
这二人打得什么主意,云枝大概也能猜到。
她向窗外瞅了瞅,方才秦国公府带来得一队人马还在偏厅候着,是要确保她平安到戚府之后才会去复命的。
她捏了捏姜娘子的手心,给了她一个示意,“大师兄正为舒温阿兄在外奔走,又怕今年这年景不好,府上没个主事的郎君,若是遭了贼便不好了。”
她给姜娘子指了指外面执戟的一众小将,“这是大师兄为你挑得守卫,个个都是在临南一战中军功彪炳的先锋军。有他们守着,你一声令下便能叫人人头落地。”
这群人可先留在这里行便宜之事,待她回了戚家同爷娘说了,再去寻些人来不迟。
姜浣一愣,便也明白云枝的意思,她气色仿佛都好看了一些,“大师兄是御前红人,还能挂念我这点小事,叫我内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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