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发现他翘课的是白蘅,那会儿白蘅还有点做大哥的自觉,被他的班主任叫去学校后仔细了解了白莱的情况,立刻告诉了父亲,领旨回家把白莱狠狠揍了一顿,威胁说不乖乖回学校上课就把他的宝贝相机全部砸掉,还做主替白莱申请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反正对他来说,只要按照父亲的要求把这个顽劣弟弟关进学校里,就算任务完成。
白莱打不过他,高一下学期老老实实在学校待着,一放暑假立刻逃跑,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去高铁站买了张回西南的票,不过还没上车就被白明诚找人抓回了家。
离家出走在白家是大忌,白明诚气得下手重了,差点把他一条腿打断,暑假两个月他只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你给我老老实实收心,过两年就进军校,休想学你爷爷搞什么画画那套。”
白莱才不想去军校,他三岁就会按快门,白爷爷乐呵呵地说过他天生就是当摄影师的料,他们还约好等白莱长大要去环游世界,拍他眼中最好的照片。可他打不过白明诚,也打不过白蘅,可能连白苏都打不过,不能跟他们硬碰硬。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不多,不过他够聪明,选了最好的一个。
高二高三那两年白莱仿佛换了个人,听话得不得了,在白家极力削减自己的存在感,相机一次不碰,补习次次不落,在高强度的学习下他半死不活的成绩竟然也有了起色,白明诚得知后对他的脸色都好了几分,林凇更心疼他学习辛苦,对他几乎有求必应,零用钱哗哗地给,白莱没有乱花,全攒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高考前两个月,他在学校里过了十八岁生日,林凇本来想赶回首都接他出来吃饭,被他以学习重要为借口拒绝了,至于白明诚,大概连他哪天过生日都不知道。奇怪的是白苏竟然来了,还给他送了一个蛋糕来,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白莱礼貌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在食堂吃个晚饭,刷他的饭卡,本来以为会被客套地拒绝,没想到白苏一口答应了,说完她和白莱都愣了好久,姐弟俩在高中食堂吃了一顿尴尬的晚饭。
期间白苏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让白莱好好复习,白莱总觉得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提着蛋糕回教室给同学们分着吃了,收到了一叠声的生日快乐,以及一首狂欢版的生日快乐歌。
高三的考生太压抑,借着一点点小小的由头发一回疯,十分钟后又重新收敛情绪,投入到无尽的学习中去。
直到高考结束白莱都表现得很“正常”,谁都猜不到在白明诚准备把他送去军校时,他早就填好了志愿,还报了个白明诚绝对不会同意的专业。
真正的战争是在收到录取通知那一天开始的,白明诚气得连夜赶回首都,二话不说就把白莱揪到客厅里抡起棍子打,那时候他才明白什么乖巧懂事都是白莱装出来的,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他的安排,就等着这一天呢。
这回连林凇都劝不住了,白蘅和白苏也被惊动,回家来第一眼就看到断成两节的木棍,一片狼藉的客厅和不见踪影的白莱,问过战战兢兢的康阿姨才知道人给打进医院去了,肋骨断了两根。
上一回伤了腿能打石膏,这回总不能在肚子上围一圈,万幸林凇看情况不对赶紧拦了,医生说伤得不算太严重,修养几个月肋骨就能愈合。
“父子俩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不能再动手了。”上了年纪的医生看不得这种事,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白明诚气还没消,好歹没再动手,不过也别指望他给白莱什么好脸,回家之后硬邦邦扔下一句“明年复读”就把人关了禁闭,白莱浑身是伤,连下楼梯都费劲,只能在二楼活动。
白家上上下下陷入散不开的愁云,林凇因为白莱的事儿和白明诚又吵了几回,不过都默契地避着孩子躲在书房里吵,如果不是白莱闲得难受躺不住非要去阳台吹风,大概不会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
“……还不如当初就听我的话把他打掉!”
他隐约听到抽泣声和砸东西的声音,恍惚地想,啊,原来是这样。
虽然早就知道父亲不喜欢自己,但是亲耳听见这样的话,仍然会觉得受伤。
那段时间林凇几乎每天都在家里陪着他,和康阿姨学着给他做营养餐,可惜几乎每天都失败,白莱一口都没吃上他做的菜。白蘅和白苏在那段时间也总是回家,至于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白莱就不知道了。
他身体好,不到两个月身上的伤就好的七七八八,就是肋骨愈合得慢一些,走得久了还是会疼,喘气也会疼,等疼痛减到可以忍受的范围,白莱就去敲了书房的门,把一张银行卡放在白明诚面前,里面是这几年白家花在他身上的钱,包括林凇给他的零花钱、他的学费补课费,每一分每一毫他都记得清楚。
“我十八岁了,你以前没有养过我,以后也不用养我。”他看着父亲的眼睛,坚定又决绝。
那天白明诚没有拦他,白蘅也没有拦他,林凇泪眼朦胧地几次拉住他的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白莱走到门口时回头抱了他一下,笑了笑:
“爸爸再见。”
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和要返程的林凇告别一样。
白苏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两人擦肩而过时,白莱听到她颤抖着声音轻轻说道:“往前走,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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