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禧显然没有因他设防,好像习以为常,见时祺暂停了片刻, 一双杏眼澄澈而懵懂, 反而困惑他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
“时祺。”
醉酒的她突然变得很可爱, 贝齿轻咬着樱唇,不安地催促道,将尾音拖得又绵又软。
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
她感觉自己像一尾黏腻的鱼, 不幸在正午的沙滩上搁浅,饱受烈日炙烤, 本能地去靠近唾手可得的一湾清泉。
可这湾泉却突然消失了。
她浑然未觉时祺面临着多大的考验。
身下一片旖旎, 那两根珍珠链已不知何时滑脱, 卡在手臂中间,被扯开的礼服裙堆在胸前, 露出大片瓷白的肌肤,温禧海藻般乌黑的卷发散在肩头,却难掩姣好的身段。
这条礼裙原本就不长,此时此刻, 裙摆撩上去, 露出笔直纤细的双腿,她的脚趾卷曲着, 不安又难耐,明晃晃得勾人。
温禧眼尾上的瑰丽仍在,在晚风的夜里,好像成熟的桂味荔枝。
任君采撷。
时祺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的眉锁起,又被自己压平,刻意压制身下不自觉涌起的躁动。
“我为什么在这里?”
紧接着她疑惑地问出第二句。
失忆了?还是断片了?
时祺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态,只好用话去试探她,试图从她那些支离破碎的话语推断出一些线索。
“那你现在想在哪里?”
“这里不是我家呀?”
她偏头,乌睫微颤,思考了片刻给出答案。
这时的时祺猛然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温禧不知道时祺在问什么,她的意识已经飘忽到八年之前,看见时祺西装革履,漂亮的眼睛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我记得我家的房间比这里大得多,时祺,这是你最近租的房间吗?”
她还在连名带姓地叫时祺的名字,音色却变得如芝士蛋糕般粘稠,好像奶猫伸出幼爪,轻轻地挠了挠他的心。
“是的。”
时祺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啧,看起来还挺像样的。”
她认真打量着,灵活地转头,发现墙纸是自己最喜欢的奶油黄色。
“但这么破,我就说不可能是我家,”
她侧首,淡淡扫了四周,似乎对房间的面积很不满意,最后视线停在床上,伸手嫌弃地按了按自家的床垫:
“这个床也太小了,睡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下次给你换大的床。”
时祺耐心地哄她,试图让她听话。
提到钱,温禧像是想起一桩至关重要的事情:“可是我们没有钱。”
她秀气的鼻尖突然皱起,变得苦恼。
怎么还在担心这个问题?时祺的长眉蹙起。
“但现在离你更近了,我很开心。”
醉酒的人的动作幅度都格外夸张,表达情绪也是大开大合,她伸出手在半空中胡乱飞舞,终于缠住时祺的颈,右手一拽他的领带,将他拉到自己眼前,鼻尖顶着鼻尖,眉眼间潋滟着诱人的生机。
温禧借力,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好似清醒回光返照了一回,她看着自己胡乱的礼裙,又看看时祺的位置,还未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时祺未防,被迫与她对视,看见她那双灿烂如宝石的眼里倒映出自己的眼底,三分惊惶,七分无措。
这两个与他无关的词,竟在今晚同时出现。
他知道她酒品不算太好,能强撑着这么久不发作,委实是个奇迹了。
太近了。
他强撑着,在温柔乡中节节败退,不动声色地想往后再撤一步。
“时祺,是你不喜欢我了吗?”
她观察到他微小的动作,思维像流星一样跳跃,从一个极端蹦向另一个极端。
时祺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只是须臾之间,那双清澈的杏子眼突然泫然欲泣,再次盈上透明的水光。
时祺有些慌乱,想怎么哄她才能让她的眼泪不至于掉下来。
十九岁的温禧进入自己的小世界。说笑就笑,说哭就哭,半点道理都不讲。
温禧低下头来看看自己:“我都这样了,看起来你对我一点冲动都没有。”
?
话题好像突然偏向某种不可描述的地方。
好在她没有在这句话上坚持很久,硬要磨出一个答案。
“所以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只是将她毫无逻辑的结论再重申一次。
“没有。”
他迅速否认了这件事,无奈至极,反而扬起眼尾。
经过这个凭空出现的问题,时祺在一瞬间突然醒悟。
眼前是十九岁的温禧。
在她现在的认知里,自己依然父母双全,娇矜富贵,是那个买下千百台钢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小公主。
因而,她没有二十七岁时自己的克制与温婉,只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锋利蛮横,将爱宣之于口是她的本能。
现在的她最好哄,也最好骗。
有明亮的圆月拨开云层,被人间的灯光吸引驻足。
温禧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不满意,她瘪了瘪嘴。
“你是时祺吗?”
“是啊。”。
听说人在遇到无法克服的困难时会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她醉酒后就如是,不仅记忆断片,还潜意识地回到自己最舒服的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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