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第一炮

    安小楼，以及他的安家军和所有的大夏、高丽人都不会忘记，在燕武二年五月十二的这一天早晨发生的事。
    进入五月份之后，釜山半岛的天气就一直是阴沉沉的，时不时的就要下上几场毛毛细雨。虽然时节已经进入初夏，但是这海边依旧有些清冷的味道，下雨之后，所有的人都加了件厚衣裳。
    安小楼这几天一直有点坐立不安，因此早在十一日下午他就贴出布告，令全城范围内，所有的民用船只全部都停泊进西望港。
    “啪！”又是一个杯子被打碎了，安小楼弯腰去捡，却一不小心被那犀利的瓷器边沿划破了左手的拇指肚。
    “咝咝！”他吸吮着手指，皱眉暗道，“难道，要来了？”
    为了把戏份做的更足，也为了真正能诱敌出动，安小楼是下了血本，他甚至把所有的巡防监视船只都撤回来了，目的就是要给东瀛人造成一个假象：大夏军力撑不住了，龟缩在釜山城不敢出来，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现在是黎明时分，安小楼已经在书房里通宵坐了一夜，他这几天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考虑到了，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无论如何有一点安小楼是确信的，那就是这一次战斗，无论输赢，他都要打的东瀛人几百代爬不起来。
    虽然距离海边还有好几里路，但是安小楼坐在自家书房依旧能够听到海浪声声，看起来今天海上是有点小风的啊！他把伤口在水里清洗干净之后，拿烧酒抹了一下便算是消毒了，做好这一切，安小楼推开房门，站在走廊里伸了个懒腰。
    空气里弥漫着牡丹花的芳香，那香气沁人心脾，加之潮湿的海风吹着绵绵细雨打在脸上，令安小楼心神一震，他不由得连连深呼吸几口。
    “唉，趁着这空气还算洁净，好好的呼吸一下吧，或许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了呢？到时候漫山遍野的死尸，空气里都是腐烂和火药的味道，那可真的没法过咯”安小楼自言自语道。
    昨天下午，王来顺捎来一封信说不日将会率部往回赶，这令安小楼心头禁不住有些高兴，将近五万人的力量，那可是一只生力军，只是那生力军都是高丽人，这多多少少令他心头还是有点点的忐忑。
    “报！”就在这时候，安小楼站在走廊下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一阵嗒嗒嗒急速的马蹄声，他心里一沉，暗道：“不会是我乌鸦嘴，把东瀛鬼子给招来了吧？”
    砰砰砰！外头的大门被人敲的震天响，安小楼疾步走到院子里，从书房到大门口，要穿过两进院门，可就算是这样安小楼也没打算叫别人去开门，他要亲自，第一时间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报！”
    门早就被老院公打开了，一个斥候满身湿嗒嗒的冲进来，也不是究竟是被雨水淋湿的还是跑的一身大汗，安小楼还看见院门口那匹马居然累的口吐白沫，看样子这斥候在路上没少抽它。
    “什么事？”安小楼速度很快，那斥候冲进院子没几步，安小楼就已经转过弯从小门来到客厅前的院子里，他远远的看着那斥候高声问道。
    “启禀安帅！”那斥候看着面生，应该是胡禾的部下，他见到安小楼之后就扑通跪下，抱拳说道，“海面上发现大批军舰，是东瀛人来了！”
    安小楼听到这话之后，神色一沉，喝道：“来啊，取本帅装备过来！”
    这斥候的声音极大，早已经把园子里的人都闹醒了，因此安小楼这令发出之后，很快就有小厮取来了安小楼的白色铠甲，又有几个士兵抬来了他的通天战戟，牵来他的战马。
    安小楼披挂整齐之后，便打马出门，临走时吩咐道：“速速告知莫军师！她知道该怎么做！”
    安小楼一路狂奔，先是站在城头拿千里镜看着海面。由于天气的关系，整个海面上雾蒙蒙的，海面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雾气，飘着一层薄薄的灰色的东西，在这层灰色之后，安小楼看到了数以百计的大小船只，每一只上面都挂着东瀛的旗帜。
    莫颜在得知这消息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全城戒备，并安排人沿街敲锣，全城进入战备状态，北城门洞开，想要撤离的百姓可随时离开，但是城门开放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过时这门就要关闭了。令莫颜和所有大夏士兵感动的是，全城的百姓，那大夏移民过来的也就罢了，那些高丽人居然也无一出逃，誓要与这釜山城共存亡。
    对于城内发生的一切安小楼还不知道，他此刻正单枪匹马奔波在通往多普要塞的路上，现在胡禾也正在多普要塞，若是敌军冲上岸，这多普要塞将是首当其冲要遭到冲击的地方，作为副帅，安小楼有责任要站在阵地的最前沿。
    要塞的修建完全是按照安小楼的设计来的，他是仿照的西方古堡模式修建的多普要塞。要塞的主体部分修建在悬崖岩石上，四面全修有枪眼，便于从这里用火铳射击。整个要塞是封闭的，四角修有碉楼，上面也是装着四门炮。
    安小楼进来的时候，胡禾正站在要塞的最顶端，冒雨观察着海面的形式。
    “安帅！”胡禾见安小楼上来了，忙要躬身行礼。
    “非常时刻，免礼吧！”安小楼说道，他手里握着自己的千里镜，递给胡禾，让他去看看。这千里镜在这年代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只有元帅级别的人物才能拥有和使用，因此当胡禾手握千里镜的时候，身子竟颤抖了一下。
    “别激动，这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等你把这要塞坚守住了，我给你一箩筐！”安小楼半是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
    “属下一定誓死守住城池！”胡禾认真道。
    “我不要你死，我要敌人死！”安小楼看了胡禾一眼，又扫视了一眼围在他们身边的士兵，沉声道，“任何战争都会有人死去，但是这一次，我希望你们所有人在胜利之后，都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任何人死去！”
    “定不负安帅所望！”所有的士兵齐声回答道，那声音粗犷有力，久久的回荡在多普要塞的上空。
    海与天相连接的地方，有无数只船只破雾而出，铺天盖地的向釜山半岛席卷而来，那些船只破开白白的海浪，犹如一只只呲牙裂嘴的鲨鱼，窥探着岸上的人们。
    “我能数清楚的，已经有一百零五艘船只了。”胡禾一边望着，一边跟安小楼说道，“安帅，怎么办？”
    “通知各部，等船只进入射程才能发射，我们虽然有坚船利炮，但是毕竟弹药是有限的，我要这有限的弹药，颗颗致命！”安小楼沉声道。
    “遵命！”胡禾一边应道，一边吩咐下去。
    安小楼现在最担心的，确实就是弹药问题。他所改良的炮弹和子弹，现在都属于国宝级的机密，他无法在釜山半岛找到合适的地点加以秘密制造，因此现在釜山城所有的弹药都是从大夏海运过来的，那些弹药危险且沉重，一艘船并不能装载很多，再加上航程比较漫长，这年头船速又比较慢，一个来回都要好久，因此弹药多寡才成为他的心头大患。
    “命令战舰出港，给那些小渔船迎头痛击，能在海上解决的，就不要放到陆地上来！”安小楼喝令道。
    “遵命！”
    就在这要塞的最高处，安小楼和胡禾冒雨，把一道道军令发布下去。他们两个都已经发现了，这一次出现的东瀛船只，大到千石船板屋船小到只能承载数人的渔船，几乎是全部都出动了。
    “哈哈，太好了！”安小楼望着海面上那些密密麻麻如同蝼蚁一般的东瀛舰队，竟然情不自禁的放声大笑。
    “安帅，笑从何来？”那胡禾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但是面临这样的阵仗，还是情不自禁会感到有些紧张，他没想到安小楼居然还笑得出来，不由得将千里镜从眼睛上挪开，好奇的看着安小楼问道。
    “你看，那是不是东瀛人用来打渔的渔船？”安小楼指着一艘船问道。
    胡禾仔细辨识过后，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可是他还是想不通，这究竟有什么好笑的，是在嘲笑东瀛人的船舰没有大夏的精良吗？
    “知道这表示什么吗？”安小楼深深叹口气，拧眉望着海面沉声道，“这说明足利老东西是倾巢而出了。”
    “倾巢而出……”胡禾听到这句话，心里头禁不住感到沉甸甸的。
    “老哥，这里就拜托你了！”安小楼拍了拍胡禾的肩膀，认真的托付道，“不要让任何蹿上岸来的敌人有机会深入内陆，祸害高丽老百姓，更别让他们有机会靠近我们大夏边境，到时候祸害的可就不是高丽人了！”
    胡禾也万分凝重的点了点头，生平头一次，他感觉自己肩头的担子是那么沉重。
    安小楼嘱咐完之后，便道：“这千里镜就送给你了，我还有一副，这里若是失守了，你也不要自责，对胡老哥你我是有所耳闻的，虎将，绝对的虎将，若是这里失守，不是你无能，而是敌人太多！”是啊，三十万对阵五千人，这是怎样的概念呢？
    胡禾听的眼睛通红，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安帅，你放心，城在我在，城亡我亡，我胡禾誓与多普共存亡！”
    胡禾的话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安小楼听的心头一算，眼睛便红了，他用力的拍了拍胡禾的肩膀，一转身就下了楼梯。
    “安帅去哪里？”有士兵疑惑问道。
    “反正不会是逃跑！”有人立刻就回答道。
    “我想，他大概是上船去了吧？”胡禾凝望着安小楼渐渐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胡禾的猜测是正确的，安小楼离开多普要塞，正是要往军港走去，他要搭乘军舰，亲自驾着战船在敌军船队里冲撞一番，先给他们示个弱。这东瀛人的船只虽然多，舰队也算的庞大，但是安小楼也看出来了，这一批舰队中，绝大多数都是运载士兵的运输舰，看看那小渔船改造而成的军舰就知道了。
    相反，大夏的船只舰队都是经过安小楼精心设计改良而成的，体型庞大且速度极快，若是把东瀛船只比作鲨鱼，那么安小楼的船就是鲸鱼了，而且还是虎鲸。
    这一次，连同安小楼乘坐的这艘船，一共就只有三艘大夏军舰，载着不到一千士兵出海，其整整的排在海面上，静静地等待着对面的数以百计的船队。
    “安帅！”船上的千户躬身道，“请您到船舱里来吧！”他是担心安小楼在自己的船上出事。
    “不必，我要亲眼看看。”安小楼道，“我吩咐你们的，都准备好了吗？”
    “启禀安帅，按您的吩咐，我们把绝大部分船舰都撤到了隐蔽港口，若是不刻意寻找，从海面上很难看到它们。”千户道。
    “嗯，一会打的时候，悠着点，让让这帮小兄弟，既要让他们感觉咱们是拼了老命，又得让他们尝到点甜头。”安小楼道。
    这个要求其实是十分刁钻苛刻的，既要让士兵们奋力厮杀，杀越多的东瀛人越好，又得在关键的时候败北逃走，让对方觉得有机可乘，实在是一个有难度的命令，然而千户却道：“安帅放心，我们早已演习过数遍了！”
    “好，这第一炮能否打响，就看你们的了！”安小楼道。
    东瀛人的船只，无论是从速度上来说，还是从载重量来说，都远远不及大夏船只，更何况安小楼把这船舰都武装到了船舷。敌人越来越近，海面上不断传来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极目望去，到处都是翻滚的白色浪花。
    “出发！”安小楼估摸着时机到了，便一声令下，三艘战舰几乎是同一时刻向前迎进。
    东瀛人的第一批船队，正如胡禾所观察的，总共有一百零五艘船，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载重量在百人以下的船，也有荷载千人的千石船。这一百零五艘船，按照安小楼的估算，大概总共有三万左右的兵力，若是能先把这些船搞定，这第一炮就算是打响了。
    两边舰队靠得更近了，三名千户分别下令开炮，轰隆隆的炮火蹿出炮筒，呼啸着往敌军舰队阵营中轰击过去。这年头的炮准头比较差，尽管安小楼改良过了，依旧无法与他所在的世界那些炮啊导弹啊之类的相比。因此一轮炮弹发射过后，十之二三都打在海水里，溅起高高的浪花，但是也有不少打中了船只，其中一艘小船直接就被炸成碎片，船上的人落水的落水，被炸死的被炸死，让安小楼看的心头一阵兴奋。
    炮只打了两轮，轰碎了十来搜渔船改造而成的战船之后，安小楼便下令停止射击，他要两边的船再靠近一些，以方便他借箭。
    没错，安小楼学了诸葛亮，只不过他这船不是盛满稻草人的船，而是做的更逼真的假人。在甲板上，密密麻麻满是穿着大夏军装的木头假人，隔了很远处去看，很难辨清真伪，更何况现在海面上满是薄雾。甲板上是假人，那么真人呢？在安小楼的授意下，所有的士兵都在船舱里，时刻准备用火铳和弓箭射击。
    虽然是在船腹中，但是大夏船只高大，因此基本上船腹的高度与对方一些小战舰的甲板也都是齐平的，这样做最大的好处便是，在厚厚的船体防护下，可以尽情的射杀敌人。
    两边舰队靠的更近了，安小楼下令弓箭手射击，那飞矢划破潮湿的薄雾，发出阵阵闷响，如同过境蝗虫一般，飞射向敌舰甲板上的那些士兵，只听得扑通扑通一阵水花响动，又有不少人中箭落水。
    安小楼看着对方手忙脚乱的打捞活人，心头顿时觉得解恨的很，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在心里暗暗说道：“既然来了，那就不要回去了，我安小楼是不会给你们机会再回到你们的家乡的。”
    进入弓箭的射程了，这一下敌人也开始纷纷射击，他们大概没想到对面三艘庞然大物上站着的人影原来竟然都是木头，也没想到自己的狠命射击居然是给安小楼送箭支。因此当安小楼下令停止射击的时候，正是东瀛人凶猛反击之时。
    那些‘站在’甲板上的木头假人，地下有一个机关可以使坠入船舱内，每当一个假人身受数箭，需哟倒毙的时候，便有人拉动机关，将那假人扯下来，收回身上的箭之后，再送回甲板。
    大夏士兵收集东瀛箭羽收集的不亦乐乎，而这些假人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在对面的东瀛人看来，却惶恐不安：“杀死一个又来一个，他们一艘船上到底能装多少人呢？”
    收回船舱内的这些箭羽，都是要按需分配的，因此并不能擅自挪用，这也是在战斗开始之前，安小楼就规定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