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楼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郑波,甭管他年轻的时候多么能征善战(其实按照高丽国两百年不知兵为何物的说法,估计这郑波也没什么真本事),现在他就爱好两件事——吃和女人,通俗点说那就是个吃货。
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安小楼和莫颜基本没怎么动筷子,全被那个郑波给扫光了,安小楼摸着下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那郑波,心里在琢磨究竟该怎么合情合理合法的把这个老东西给赶走,或者让他乖乖听话。
“副提督,感谢你这一顿饭,若是没什么别的事,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这郑波还真是不含糊,吃饱喝足就要开溜,整个席间除了刚坐下的时候跟安小楼说了几句话之外,一直在埋头猛吃。
莫颜本来也是没吃饭的,她还寻思着刚好在这里蹭个饭,谁相当碰到郑波这样一个人,看起来也是有身份有教养的高丽贵族,可是吃相简直是让人恶心,凡是他下过筷子的地方,莫颜都决定一概不碰,可这就麻烦了,满桌子菜,基本上郑波一个都没放过。可怜的莫颜最后也只是捧着一杯清茶(那本来可就是刮油的东西)从头喝到尾。
“等一等!”安小楼说道,“郑提督,您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郑波瞪起眼看着安小楼说道,“难道我要回我的提督府,还得上奏折请批文不成?”
“批文那倒不用了,只是……”安小楼眯了眯眼睛,拿手指头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说道,“今儿早晨,有位大叔跑到我门上来喊冤。”
“哦?那你便去帮他申冤好了,做什么要跟我说?”郑波撇撇嘴说道,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莫颜全身,眼神火辣辣的,盯的莫颜很是反感,便也毫不客气的瞪着郑波,这老不羞这才收回目光。
“关键是,这位老哥说了,说这事儿跟您们提督府还有关联,这不,我一早就去找您,没找到,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了。”安小楼一副无奈的神情,“今儿个难得能跟郑提督两个坐在这里商量一下,看看这事该怎么做才好呢?”
“哼!区区贱民,竟然也敢来找我郑波的麻烦!”郑波冷冷说道。
郑波说的话,安小楼大抵也懂,这高丽社会是个等级森严的社会,有贵族、良民和贱民之分。郑波属于贵族,这自不必多言,那所谓的贱民,大多数是要服侍贵族的奴婢,良民也差不多就是平民的意思,在这社会中,贵族最少,贱民最多,良民次之。
安小楼不知道那受害者一家是什么身份地位,他估摸着应该就是个贱民身份了,但是他听郑波这口气,心里就十分不爽,强压住怒火之后问道:“不知郑提督家里有没有孩子?”
“孩子?我郑波家里有十几个姬妾,孩子自然也是成群,便是连老夫自己都数不清了。”郑波拂须傲然道。
安小楼瞅着那老头的得意劲,心里暗道:“是啊,似你这般春风几度,处处留情招猫逗狗的样子,家里有多少先不说,只怕外头有多少你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想归想,安小楼却不说破,只是缓缓道:“不知你有没有女儿?”
“你问这个做什么?”那郑波一脸警惕的样子看着安小楼,“我郑家的女儿,个个如花似玉,早已许配人家,是不会远嫁的!”
“呵呵,我看郑提督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安小楼笑道,“我家中虽然不说妻妾成群,老婆倒也有几个,虽然我安小楼其貌不扬,但是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到高丽来讨媳妇的地步!”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花,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犀利似刀。
那郑波一听这话,先是没回过味来,紧接着就说道:“副提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若是你家的女儿被人强·暴,妻子因此吊颈而死,不知你心中会做何感想?”安小楼说罢倏地收住笑容,啪的伸手一拍桌子,那杯盘碗碟齐齐跳将起来,唬的那老头子一愣。
安小楼也不打算跟这郑波打哈哈了,他径自说道:“郑提督,我不知这高丽国是怎样的律法民风,但是我想无论在哪个国家,强·暴妇女,总是不对的吧?这要是在我大夏,此罪当诛你知道吗?”
郑波先是被安小楼给吓了一跳,而后便袖手冷笑道:“副提督,你也知道那是在大夏,可现在这里不是大夏,是高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高丽的事,自然有我们高丽人自己解决了,不劳您费心了!”
没出安小楼所料,那郑波果然打出这张牌来,这倒是给安小楼将了一军,他皱眉捻指,正自思忖该如何应付时,莫颜开口了:“郑提督,这里是高丽不假,你们的事你们自己人去解决也更好,不过眼下似乎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吧?”
“哼,什么时候不时候的?现在不是时候那么何时是时候?”郑波冷冷说道,“难道还等我们高丽被东瀛人灭掉了才是时候吗?”
安小楼一听郑波说的这话,险些就无奈的笑了出来,怎么着,听这老东西的意思,那感情他们自己国家被侵犯,他们自己保家卫国无力,居然还因此振振有词上了。现在安小楼也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高丽和东瀛同样是两个岛国,而且算起来高丽比东瀛还有更有利的地理优势,却被人家欺负到家门口还欺负的这么惨,当官的贵族都是郑波这样的货,这个国家能好的起来才叫怪了。
啪!
这是莫颜在拍桌子,她是听了郑波的话之后那是盛怒难当啊,她瞅着郑波怒道:“亏你还身为将军,是这高丽国的贵族,我敢问你一句,这高丽国是你们的还是我们的?你身为贵族,也算得上是釜山城的统治者,对于你的子民你不爱惜也就罢了,怎可出言诋毁,出手玷污呢?口口声声贱民贱民,怎么贱民就不是人了么?他们比你少了一只手呢还是缺了一只脚?”
“就是!”安小楼看到那郑波被莫颜问的哑口无言,也趁机大声骂道,“我们大夏辛辛苦苦不远万里来协助你们,这釜山城也是我们从东瀛人手里抢回来的,城池也是我带着百姓们一下一下重建出来的,现在居住在这釜山城里的,除了有你们高丽人之外,还有我们大夏百姓,老子不管这釜山城是高丽的还是大夏的,又或者是他妈的东瀛的,既然这里是老子重建的,这里说话算数的就是老子!釜山有釜山的规矩和律法,我今儿个在这里告诉你,嫖妓无罪,你强·奸就不行,依律当斩!”
那郑波被安小楼和莫颜两个骂得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珠子呲出来,满是血丝,他的手紧紧握着,手背上的皮肤满是褐斑和皱纹,干枯的很。一想到那个风华正茂的小姑娘就被这老东西毁了,安小楼那心里的恨就不打一处来。
“好,好!”郑波思量许久,终于是颤巍巍的指着安小楼和莫颜说道,“我早就说不要请救兵,我早就知道你们大夏是狼子野心,如今果然是原形毕露,姓安的,今日里你若不把老夫弄死,老夫就跟你没完!”
“看看看看!”安小楼指着郑波对莫颜以及众士兵说道,“这老东西,自己理屈词穷了,就来给咱们大夏扣屎盆子了,他居然说咱们是狼子野心,好,我就等着你跟我没完,你要是完了,我就算扒掉你的坟墓也得把你揪出来!”安小楼瞅着郑波冷冷说道。
郑波没想到安小楼居然是这么难缠的主,他原本以为这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大夏派了这样年纪轻轻的一个人来跟他共同管理釜山,要想把安小楼踢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是现在郑波才知道,原来他是想错了,他把人和事都想的太过简单了。
郑波握拳的手缓缓松开,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么做了一辈子,一辈子都平安无事,怎么到了这釜山城,到了安小楼这里就行不通了呢?吹胡子瞪眼不行,看来得来点软的了。郑波也不是傻子,他四处一看,这包间里全都是安小楼的人,那些士兵个个身高马大孔武有力身上还穿着密不透风的铁甲,别说他身边只带了十来个人,就算把所有家将都带来也无济于事啊,根本就是拿鸡蛋碰石头。
“我先哄住他,待到我回了提督府,马上就上奏折给王上,请他出面来处理此事,总之是有我没他,有他没我!”郑波心里暗暗盘算着。
若说安小楼的皮笑肉不笑,那是装出来的,明眼人一看就能辨识得出来,为啥?因为他安小楼压根就不是那种奸人。可这郑波就不同了,他若要是来个皮笑肉不笑,保准骗到一大摞。此时只见郑波缓缓的叹了口,口气也缓和下来,他苦着一张脸看着安小楼说道:“唉!副提督,你是说,那婢女家中出事了么?”
“母亡,女疯。”安小楼冷冷说道。他抱起双臂,靠着椅背,冷冷看着郑波,从那老小子瞬息万变的表情上他就看得出,这老东西开始耍花枪了,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郑波究竟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啊?”郑波假模假样的露出个吃惊以及怜悯的神情来,他这神情弄得怪可笑的,却也不怪他不会装,实在是他郑氏一门乃是贵族出身,横行家乡许多年,做这种事也是家常便饭了,从没把除了他自己家之外的人当作人过,也自然没有露出过这种怜悯表情,因此一时间他脸上的肌肉左堆右堆,堆的可笑之极。
安小楼道:“郑提督,你说此事应该怎么处理?”
“唉!”郑波叹了口气,“都怪老夫我糊涂,酒后失德,错把那丫头当作我的小妾,才发生这样的事……”他沉吟片刻后,沉声说道:“莫不如这样吧,我赔偿她家中一些银两,安抚她们一下,不知副提督以为如何?”
“不如何!”安小楼直截了当的说道,“银子?说实话,这釜山城的老百姓,一个个的都不缺银子,他们如今做着工,拿着工钱,有吃有喝有花,谁还贪你那点银子?做了错事,就不要给自己找理由和借口,麻利的接受惩罚,并诚心悔过,这才是正道。”
安小楼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诚恳,他望着郑波的眼神也是恳切的,这一度让郑波以为自己有机可乘:或许这安小楼只是借故要挟,或者是摆摆架子什么的,郑波打混官场许多年,对这样的人和事,他见得多了,因此郑波一听安小楼这么说,便连忙点头说道:“副提督说的极是,极是,我身为提督,自然要以身作则,虽然是酒后乱性,但是毕竟也造成了恶果,那不知这惩罚……”
郑波提起惩罚,脑海中泛出的不外乎棒打官袍,或者不轻不重的罚点俸禄,又或者被停用几日,过段时间再悄悄复出等等,因此他也没放在心上过,虽然这样有点伤面子,但是面子的事么,要先保住里子,再慢慢挣回面子。
“哼,你这黄口小儿,等老夫上表给陛下,一定要你好看!”郑波的家族跟高丽王族还有一定的关联,关系不错,因此他敢这么想,朝廷里得罪过他的官员,除了李成贵之外,基本上都被王上被办了,因此这郑波在朝中,虽然不至于一手遮天,却也是没人敢惹的主。
“惩罚?”安小楼皱眉道,“这寻常人若是作奸犯科,尤其是欺负了妇女,首先要接受的惩罚就是阉割。”
那郑波一听这话,心里头就是一惊,暗暗说道:“阉割,这小子好狠的心,我若是被他这样施以惩罚,我家里的一群姬妾该怎么办?”想着想着,他额头上的冷汗就冒出来了,他看安小楼一时笑,一时怒,喜怒无常说话又不给他留个余地,心里也知道这年轻人有几分与众不同,现在虽然是在自己的国度里,但是这釜山城说到底还是在人家手里控制着,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根子,郑波决定暂时再忍耐一时。
“这个,阉割……”郑波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虽然做了错事,可是难道不能有个别的补救的法子么?”
“现在釜山城之所以在渐渐的恢复,就是因为法律严明,从上到下,必须得一视同仁。”安小楼说道,“不过鉴于你是提督,在这里又是初犯,我想还是有别的法子可以规避的。”
“好好,还请副提督赐教!”郑波一听到这里,心知命·根子是有法子可以保住了,这对他来说比什么可都重要得多,要不他每天一根的羊鞭以及三杯补酒那可就都白费了啊,人生的乐趣也就没剩下什么了。
“首先,你得当众认罪。”安小楼说道,“这件事现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你身为提督,必须得给民众一个交代,否则这老百姓怎么还有心思给咱们做工呢?”
“这个……”安小楼说的这头一条,郑波就不能够接受,但是他看看身旁虎视眈眈的那些铁甲士兵,又不敢不从,因此在犹豫片刻之后,郑波勉强点头道:“那就这样吧。”他嘴上是答应了,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这仇给报了,他跟安小楼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第二,你得补偿人家。”安小楼又道。早在郑波到来之前,他就把这家伙的家底给打听好了,他家里那叫一个富裕啊,其家产简直是高丽王的四五倍,比国库都充盈,这样一只肥羊到了眼前,不宰那是白不宰了。
“补偿?应该的应该的,不知他们要多少……”郑波一边擦着汗一边说道。别看郑波是贵族,他可是高丽国出了名的铁公鸡,其吝啬程度比之史云龙都不输几分,只不过他跟史云龙之间还是有些微小差别的,那就是他对别人抠——妻子、姬妾、儿女、父母等等,就唯独对自己不抠,吃的是整个高丽国最好的东西,穿的全都是从大夏进口的丝绸,家里坐骑有几十匹,全都是汗血啊大宛啊什么的。
对于郑波的私生活和他的性格,安小楼已经有一点了解了,因此他自然知道郑波是在心疼钱财了,越是如此,这一次安小楼越是决定要给他放放血——反正郑波搜刮的都是些民脂民膏,不如趁机还之于民,或许还能有点瓜落吃吃。
“不知副提督打算让我补偿多少呢?”郑波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
“也不多!”安小楼喝了口茶,那茶早就凉了,他噗的一口就吐出来,假意对莫颜发怒道:“怎么搞的你?这茶怎么这个味儿啊?我远离故土容易么?在这高丽国居然连口像样的茶都吃不上!”
郑波是什么人,他自然听出安小楼话里的意思来,心里便也松了口气,暗暗说道:“看样子这小子也是个爱财的主,这样倒还好办了,我不如趁机送他点钱财,也好替自己消消灾!哼,不过这贱民究竟是哪个,等老夫查清了,一定要诛他九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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