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人,来,我帮您搓背!”
汤池内,安小楼与文中信、唐尔正三人一同赤裸着身子泡在里面。
“呵呵,老咯!”文中信摸着毫无知觉的双腿,淡淡的笑了笑。
“哪儿啊,在我心里您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文大人!”安小楼说着说着就在心里扇了自己一耳光,他是实在想说点宽慰人心的话,可却又什么都说不上来,面对着如此境地的文中信,似乎什么语言都是无力的。
“安贤弟,别说我们了,你就说说你吧,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很好奇。”唐尔正一边往身上撩水一边问道,“你现在竟然是燕家军的将军,竟然率兵夺回了苏州城?安贤弟,我对你越来越不了解了。”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些机缘巧合的事儿,这些事儿就跟老太婆的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回头等闲下来了,咱哥俩就好好的唠唠。”安小楼笑了笑。
在泡澡的时候,安小楼知道了文中信等人的遭遇。原来那日城破之后,文中信仗剑站在大堂上等候着叛军到来,而唐尔正与鲁知秋毅然决然道陪着他。除了鲁知秋之外,盐帮的众弟子也为了鲁知秋留了下来,现在那满牢房的人,基本上就都是盐帮的弟子了。
“鲁知秋?盐帮?”安小楼皱着眉,之前在苏州的时候,盐帮和漕帮争斗激烈,他们之间的争斗让安小楼隐隐觉得似乎并非是江湖门派之间的简单争斗,背后好像各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他们。
“你也有所察觉了?”文中信虽然是背对着安小楼,但是似乎背后也长了一双眼睛一般看穿了安小楼的心思。
“嗯,究竟是怎么回事?”安小楼好奇的问道,“说实在的,这些党派门阀之间的争斗,我真的是一窍不通。”
“其实简单的很……”文中信缓缓道,“盐帮是为岐王所控制,漕帮是受皇上掌控,一直以来在这苏州明争暗斗,为的就是互相牵制,要知道盐漕之事,看起来虽小,却牵扯到国之大计,国计民生啊!”
“嗯,原来是这样……”安小楼皱眉沉思着,看来一定是盐帮早就对岐王有所不满,所以才会在最后倒戈相向的。
“朝中的事,真的是一言难尽。”唐尔正感慨道,“我都渐渐觉得有心无力,活的很累了。”
“呵呵,为人臣子的,食君俸禄,自然要与君解忧,这世上的事都是如此。”文中信淡淡的笑道,“有天便有地,有阴就有阳,有正人君子,自然也就有魑魅魍魉了。只是不知道皇上如今人在何处,对了小楼,你可知道当朝皇帝是哪一位么?”文中信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安小楼问道。
安小楼自然知道文中信的意思了,其实在得知樊老八的身份之前,他曾数次与之遭遇。
“就是那位樊大爷嘛,您也真是的,都不早替我介绍介绍,害得我在他跟前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估计把他气的够呛。”安小楼故意说道,他是已经把文中信当成个朋友,自家长辈,而他也感觉出来了,文中信对他的感情也超乎寻常,言语间总是有几分父与子的味道。
“呵呵,那些都是些许小事,皇上肚量大,倒是不会介怀,我就是一直在担忧,听闻他在岐王政变之前就已经离京,不知人现在是否安好……”文中信不无忧虑的说道。
“这您尽管放心,一个儿子不孝顺,他不是还有另一个儿子么?这不是派我们来教训他兄弟来了么?”安小楼调皮的笑了笑说道。
文中信本来一直都在担忧此事,此刻见了安小楼这模样,心里也就清楚了,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唉,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安小楼带着文中信和唐尔正泡了澡,又在请他们吃了一餐军中伙食营做的饭菜。说真的,自从没了玉玲珑,地字营的伙食是越来越差了,什么都是大锅菜,木根和耿全勇他们几个什么都往锅里丢,再撒点盐就算完事儿,搞得兄弟们怨声载道。
吃过饭之后,安小楼又将文中信等人送回衙门内,再安排人手驻守在衙门中听候差遣,这才拖着疲倦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帐内。走在路上的时候,他的心情一直是沉重的,他既想早点回去,又怕回去,矛盾至极。
远远的就看到几个莫颜的铁卫正威风凛凛的站在帐篷前,安小楼就知道莫颜还在这里呢,他心里忽然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属下参见安将军!”几个铁卫见安小楼过来,便齐齐躬身请安。
“诸位兄弟辛苦!”安小楼也冲他们抱拳道,“莫军师还在呢?”
“在!”那几个铁卫中为首一个正要通报,被安小楼挥手拦住了。
“不必,我自进去好了。”安小楼说道。
掀开门帘,安小楼看到莫颜正坐在床边,拿了个帕子仔仔细细的替玉玲珑擦拭着身体,旁边还有一盆血水。
“莫军师!”安小楼看到那触目惊心的血水,心痛不已,“她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莫颜卷了袖子,回头过来看了看安小楼。
莫颜的脸上满是汗水,她甚至都没去擦拭自己身上的伤口和汗水,看来一直在忙着照顾玉玲珑。
“你辛苦了。”安小楼轻声说道。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军中只有我一个女子,她又是姐妹……”莫颜顿了顿,又叹道,“真难为她了,竟然能在军中隐姓埋名这么久……”
“呵呵,她生就了漂泊的性子……”安小楼一时也不该如何回答了,又探头去看看玉玲珑,她脸上好像有些血色了,伤口又被莫颜重新处理过,换了干净的纱布,身上正盖着薄被,旁边堆着一堆脏衣服,看得出来莫颜是给她从头到脚都清洗打理过了。安小楼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感动,以莫颜这样的身份,居然能够为别人做这些事,实在是难能可贵。
“事情都处理的怎样了?”莫颜问道。
安小楼于是将白天处理的事情一一告知莫颜,同时也把文中信等人的事也说了。
“文中信?可是那位名达天下的清官文中信文大人?他还好么?昔日家父曾经提及文大人,满朝文武中,他只钦佩文大人。”莫颜也有几分兴奋,从她的反应安小楼看出来了,文中信的名声早已在外。
“莫军师,还请你修书一封告知严元帅,请他转达皇上和燕王爷,就说文大人一切都还好,只是……”安小楼皱了皱眉,“只是腿有点不方便,这些都得寻访名医慢慢医治。”
莫颜愣了愣,很快就明白究竟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她叹口气:“早就听闻文大人誓死不降,没想到付出了这样的代价……”
“敌人也有爱才的,他们想要说服文大人,结果用了比较激烈的法子,那老人家身子骨哪经得住那么折腾……”安小楼故作轻松道,“没事,只要人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唉!安将军说的是,只要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强!”莫颜又叹了口气,最近她也越来越频繁的叹息,大概是眼见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心中不落忍了。
“天色已晚,军师你就回去休息吧,明儿个我还要出去处理事务,这里也许还得麻烦你……”安小楼劝道。
“也好,这里我就交给你了,她身子正在发烧,我适才用清水也帮她降温了,药也给她上过了,一切就看今夜了。”莫颜站起身来,告辞离去。
莫颜临走的时候,掀动门帘,引得那灯火不停躲闪跳跃,安小楼慌忙护住那灯,生怕玉玲珑的命儿也随那灯火一般跳跃不定,甚至熄灭。
玉玲珑就这么静静的,裸躺在行军床上,脸色不再苍白,但是有点焦黄,额头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双目紧闭。安小楼挨着玉玲珑坐下,将她的手执起来,轻轻握住。
“对不起你!”过了许久安小楼才说道,“我太忙了,都不能在这里一直照顾你!”
“你自幼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长大之后又一直从事这样危险的职业,从没有一刻好好休息过,这一次你就好好的休息,睡他个几天几夜,等睡饱了你就醒过来吧。”安小楼的话语间甚至有几分哀求的味道。
“你还记得鲁知秋吧,她原来也在牢里,虽然我没看到你,但是那日在鲁家,你也一定看到了那荒唐的一幕……”安小楼自嘲的笑着,“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姑娘,话说回来,其实谁不可怜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可怜之处,也有自己的可悲之处……便是樊老八也逃不脱这樊笼不是么?”
“等你醒了,我带你回家,这苏州可是我老家,等我收拾收拾,把场子重新开起来,你就不要去做别的了,跟七儿啊,三好啊还有玉婷一起做我的老板娘!我保证,你们说啥我做啥,你们指东我绝不往西……”安小楼将玉玲珑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那双手滚烫,可见玉玲珑还在发烧。
“我要是有散列通什么的在身边就好了,至少可以帮你退烧,你可别烧糊涂了啊,回头起来之后认不到我……”安小楼苦笑道。
安小楼就这么捧着玉玲珑的手,不住的嘀咕着,不时的还帮她擦拭一下身子,那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一直到黎明时分,他才倦极而眠,就这么趴在床边睡着了。
也许是天意,又或者是莫颜的药十分奏效,总之在天微明的时候,玉玲珑的手指动了动,她轻轻转了转头,睁开了眼睛。
玉玲珑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在昏睡的时候,耳畔似乎一直有人在叨咕什么,时而是男声,时而是女声,叨咕的她不能安静的入睡,当时她是很烦躁的,不过事后她想了想,或许正是这些声音,才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伤口是痛的,痛的无以复加,她甚至都不敢动一动眼珠子,可是这痛又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还活着呢。
身边传来一阵阵男人的鼾声,那鼾声跟打雷似的,一听便是安小楼的声音。玉玲珑想要抬起手来摸摸他的脑袋,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安小楼死死的攥住,似乎生怕在他睡着的时候玉玲珑跑了。
“啊……”玉玲珑动手的时候碰到了安小楼,熟睡中的他竟然一下子跳了起来,下意识的喊道:“谁!交枪不杀!”
跳完了,站在地上安小楼才意识到,哦,是玉玲珑醒了。
“玲珑!”安小楼欣喜若狂,忙俯下身子看着玉玲珑,“饿吗?疼不?需要点啥?”
“……”玉玲珑微微张开嘴巴,想要说点啥,可是她的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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