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如水,时值子夜,折腾了大半宿,安小楼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困倦,与那玉玲珑相对坐着,互不言语,良久,一件衣服被抛到身上,却是玉玲珑递来的。
“少主,穿上吧。”玉玲珑的话语间充满尊卑感,但是那语气却是冷冷淡淡,一如之前那个小环。
“谢了。”安小楼淡淡道。
“谢?”玉玲珑似乎很意外。“你以前从不会对别人说谢字的。”
“以前?”这次换安小楼意外了,“我们以前很熟悉吗?”
“呵呵……”玉玲珑淡淡一笑,意味深长。
“我是认真的,我和你,我们以前很熟悉吗?”安小楼正色道,“我有一种预感,你认错人了,不光是你,还有跟你一起的人。”
“认错人?”玉玲珑冷冷道,“即使你化成灰,恐怕我和小环都不会认错你的。”
“可是……可是我才来苏州不久啊!”安小楼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若是冷不丁告诉这女人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恐怕会被当作疯子看待吧,他不愿意把自己的来历身世告诉任何人,谁都不行。
“我知道。”玉玲珑幽幽叹息,“你是北方生长,阴差阳错下来了苏州,你可知,我找你找的好苦。”
安小楼愕然,这都是哪跟哪啊,不过这玉玲珑口中的那个家伙跟自己的经历倒有些地方可以契合,也难怪她会认错人了,不过,经历再怎么契合,相貌总是可以说明一切吧,想到这儿,安小楼把手机举起,照亮自己的面庞。
“你看看我。”安小楼充满希望的向玉玲珑道,“你看清楚我的样子。”
“我怎会不记得你的模样?”玉玲珑轻声道,同时眼睛向安小楼看去,“也不知你在外这些时日,却是从哪里弄来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恐怕不是我大夏之物吧?”
安小楼这下彻底泄气,完蛋了,看样子就连模样都是一样的,忽地又想起来一件事:“你说,我叫什么?”
“樊铮,你当我能忘得了吗?”玉玲珑幽幽道。
“哈哈!”安小楼一拍大腿笑道,“错了!”
“错了?怎地错了?”玉玲珑怔了怔。
“什么樊铮的,压根就不是我,我叫安小楼,听清楚了,安、小、楼!”安小楼长长松了口起,“我就知道你们是认错了人。”
“你这人,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怎地离了家就忘了祖宗?”玉玲珑的语气中略带责备,但更多的竟是宠溺,“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关先生面前你可万万说不得。”
“什么关先生?我都说了你们认错了人,我叫安小楼,安小楼!”安小楼哭笑不得,“你先告诉我,那个女人为何要杀我?我跟她,哦不,那个樊铮怎么得罪她了?”
玉玲珑并不回答,只是出神的望着安小楼,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你是出家了么?须知你身上肩负的担子有多重,全天下人都可以离世出家抛却红尘,唯独你不能。”
“你才出家了呢,我这叫发型,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先告诉我事情的缘由吧,别整天围着我打啊杀啊,我这个当事人却永远迷迷糊糊的。”安小楼悻悻道。
“你父亲……”玉玲珑刚开口,就被安小楼打断了。
“哎,别,我父亲你并不认识,直接说名字好了。”
“好吧。”玉玲珑无奈的叹口气,接着说,“燕王爷与岐王爷之间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了,如今老爷子年纪越来越大,身子骨也越来越差,你是他的长孙,也是唯一一个孙子,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你呢,那日你平白无故的失踪后,燕王大发雷霆,责罚了不下一百侍卫,然后令关先生带着我们来寻你……”
“王爷?”安小楼大大的意外了,听那口气,那个叫樊铮的家伙似乎是王孙贵胄啊,他心里不喜反忧,这帝王家的事他虽没经历过,但是以往的电视小说中也略有了解,宫廷争斗古今中外都是一个德行——骨肉相残,自己怎么跟这么件麻烦事扯上了关系呢?
“他很挂念你,虽然平日里对你很严厉,事实上,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父亲而已。”玉玲珑道,“而且……而且他也不逼你娶那个突厥公主了。”
我晕,还突厥公主?安小楼差点没从床板上摔下来:“我声明啊,第一,我真不是那个什么樊铮,这个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偶尔有一两个人长得相像是很正常的;第二,求求你们,离开我身边吧,去找真正的樊铮。我一个平头老百姓,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玉玲珑沉默了,许久,她站了起来:“好,既然你不愿见到我,我走……只是,你千万不要再做什么傻事,平日里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勿要轻信于人。”说完,她缓缓站起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叮嘱:“我还是会暗中保护你的,若是有事,你就吹它。”嗖地一声,一只短笛被插在了床板上。
她走后很久,安小楼都没回过味来,这是一桩麻烦事,天大的麻烦事,他呆呆的坐着,实在不知道该怎样从这样的麻烦事中解脱出来。
天色渐明。
“天哪!”早起的童三好最先发现铺门被击碎,窗子被捣烂,又惊又怕,“安大哥,出什么事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安小楼的卧室,看见了破碎的床板,还有裹着被子坐在那里的安小楼,委实是吃惊不小。
安小楼半梦半醒间抬起头,看到童三好,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只好胡诌道:“昨晚我梦游。”他满脸愧疚,这愧疚是真的,童家好端端的遭此变故,虽然只是损毁了几扇门窗,可也让人窝火不是么,这件事要是不赶紧弄个水落石出,往后还不知要给人家带来什么祸事呢,当下安小楼暗下决心,一定要早早买了房子搬出去。
“啊呀!啊呀呀!”一听这沙哑苍老的声音,安小楼便知是童老爹起床了,“我的天哪,我的天哪!”童老爹一屁股跌坐在堂屋地面上,捶胸痛苦。
“我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哟!好端端的,家里咋就变成这样了噢!”头一次安小楼发现原来老头也可以哭的跟个老太太似的。
童三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嘴唇转身走了出去,接着安小楼就听到父女俩的对话。
“爹,你别这样,安大哥也是不小心的。”童三好安慰着父亲。
“小楼?你说这是小楼干的?”童老爹一副不信的样子,“他好端端的干嘛要把家拆了?”
“这……兴许,兴许是睡觉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就把门板给砸了,其实爹,你不早就说门板该换新的了吗?”童三好想尽办法帮安小楼找借口,听的安小楼好不敢动。
“那也不要给我拆了啊……”童老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过仍旧是半信半疑,过了一会安小楼就听到一阵翻动木板的声音,想必是老爷子查验案发现场去了。
“唉,这得好几两银子呢,我这心痛的啊……”童老爹一边收拾,一边捶胸顿足。
安小楼想了想,站起来换好衣服,不管怎样,事情因自己而起,现在搞成这样,总得去帮他收拾残局吧。
苏州,某民居。
一栋沿街二层小楼的二楼,一个长须飘逸的老者正端坐在窗前喝早茶。
“关先生。”这推门进来的却是昨夜大闹童家的凶手之一——玉玲珑。
“玲珑。”关先生道,“这么早,有事么?”
“嗯。”
“说罢。”
“岐王的人已经找到少主了。”
“这么快?”关先生微微闭上眼,“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那少主现在怎样了?”
“他一切安好,只是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玉玲珑道。
关先生睁开眼,盯着她:“玲珑,我与你师傅是故交,待你们一向也如己出,有句话我得先说下,你就断了那念想吧,趁还来得及,少主迟早是要继承大统的人,你跟他是不可能的。”
玉玲珑低下头:“玲珑从未有此幻想。”
“那就好。”关先生道,“要趁早把少主带回去,在这江南多一天,危险便多一分。”
“可是少主似乎不愿跟我走……”玉玲珑道。
“这倒是奇了,按照他的性子,素来是吃不得苦的……”关先生沉思着。
“非但如此,他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并非少主,而叫安小楼,属下在想,许是主人逼得他太急了,遂萌生这离世的念头吧。”玉玲珑低声道。
“嗯……”关先生沉吟着,不再说话。
安小楼和童家父女忙活了一早晨,勉强把破碎的地方给收拾干净,又请了木匠来量尺寸,最后在童老爹的严密监视下付了人家定金,并一再向他保证,这钱全部由自己出,童老爹这才放一点点心。
“小楼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的人了,睡觉怎么这么不老实啊,今天拆窗户,明天是不是就该拆房子了啊?”吃午饭的时候,童老爹的嘴就一直长在安小楼身上,左一句拆房子右一句拆窗户,直说的安小楼愧疚不已。
“老爹,你放心吧,下午你们陪我去买了房子,以后就算要拆,我也去拆自己的房子,嘿。”安小楼道。
“嗯,我看这事得抓紧办。”童老爹痛快的说。
“不过你们得听我的……”
“怎么做,你告诉我们好了。”
安小楼于是如此这般跟那父女俩说了一遍,直说的他俩目瞪口呆,相顾无言。
“安大哥,你确定这样能行吗?”童三好一副不放心的样子问道。
“但愿吧,咱们尽力就是了。”安小楼胡乱扒拉的两口饭,“我们今天下午有的忙了。”
“哎,我这铺子只好托隔壁刘伯照应一下了。”童老爹喝了一杯酒,牢骚道,“你这次必须得成了啊,不成的话我就……”
“爹,吃你的吧,吃东西都堵不住您的嘴!”童三好生怕父亲再说出什么让安小楼难堪的话来,赶忙夹了一口菜塞进父亲嘴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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