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弹罢,众生仍在云雾端沉醉着,直到那丫鬟一声咳嗽,才把大家从云端打落下来。
“我家姑娘曲子已毕,各位官人还请回吧。”得,人家下逐客令了。
众人站起身来,份分向谢如烟告辞,安小楼和唐尔正也都站起来准备离开画舫,就在他们将要出去时,后面一个传来了谢如烟如幻般的声音:“安公子请留步。”
安小楼和唐尔正同时停住脚步,回身望着那花魁姑娘,这个时候安小楼才想起来,方才人家是要邀请自己晚上一起赏月饮酒的,于是笑道:“姑娘叫我?”
“正是。”谢如烟从那案后站起,款款走来,“安公子端的是好文采,只是似乎记性很差啊。”
“呃,在下是有些马虎的毛病,姑娘见笑了。”安小楼当然明白她话中的隐意,面不改色解释道。
谢如烟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一圈,便转向了别处:“别忘了,今晚的约定,小月,取我名帖来。”小月应声转进屏风后,请客取来一张名帖递给安小楼。
“安公子,今晚月升起时,还望持帖来我居处一会。”谢如烟说完,便转身往屏风后走去。
唐尔正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心与她说话,却又实在是没勇气开口,就这样在一旁反复的折磨着自己,安小楼接过名帖,告辞出来,忽然感到身边一阵寒意刺骨,转头一看,竟是唐尔正,脸上憋的通红,一直随他走下码头,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安兄弟,你今日里好威风啊。”言语间甚是艳羡的样子。
“呃,唐大哥,你不会生我气了吧?”安小楼略带愧疚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这名帖你拿去吧,晚上我有事,来不了了。”安小楼一边说着,一边把玩这精致的名帖,上面有谢如烟的名字,还有住址,更散发淡淡幽香,这就是无数才子一掷千金想要得到的东西么?
“不。”唐尔正决然的推开那名帖,“男子汉大丈夫,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唐大哥此言差矣!”安小楼料定他会拒绝,所以早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你可知我今天为啥要接这名帖么?就是为你接的啊,在船上我就看出来了,你害羞,太害羞了,这样可不行,大家有幸进入船舱与谢姑娘相见,这本该是你引起她注意的时候,可是你那时候呢,偏偏在沉默,是,沉默是金,可是有的时候沉默也会害死人的,比如这种时候,你沉默了,就把自己淹没在了人堆里,你让人家姑娘怎么注意你啊,又怎会了解你的心意啊?”安小楼滔滔不绝,说了这一通,直说的是口干舌燥,唾沫横飞,他从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做教导员的天分。
唐尔正被他这一番道理说的一愣一愣的,竟是一句话都辩驳不来,只是看着安小楼手里的名帖发呆。
“所以咯,这名帖你拿去,晚上光明正大的上门去跟人家赏月喝酒,顺便表白一下,告诉她你暗恋她很久了,像你长得这么英俊潇洒,又有才华,俘虏个把花魁的放心还不是一反手的事?”安小楼说完,把帖子就丢进了他怀里,“哪,帖子我是给你了,去不去你自己掂量着办,今天我还有正事要办呢!先告辞啦!”
安小楼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叙娴雅院,临出门前,还在那俩狗眼看人低的龟公面前恶狠狠的吐了口痰,直气的他们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
回到了山塘街上,安小楼下了个决心,要在这游人如织的地方买间临街的房子,小一点无所谓,关键是可以做点什么生意,而具体做什么生意,他也已经大概有数了。真是无独有偶,就在他正寻摸的时候,就看到一家门上贴了张告示,要卖房子,价格还不算很贵,九十两银子,安小楼观察了一下,这房子,跟童家那宅子差不多大小,刚好可以前面经商后面居住,他心下大喜,暗暗记下了地址,便开始往回转去,打算把童老爹喊来替自己助阵。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安小楼对自己所居住的城市了解仍不甚深,除了盘门里和今天所走的这一带,他几乎没去过别的地方,今天从叙娴雅院出来以后,他心情大好,决定绕个弯再回家,顺便也欣赏一下苏州的小桥流水人家。
走着走着,安小楼来到一处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街什么巷,总之也是挺热闹的,路过一个门楼时,他发现前面挤满了一堆人,人们在一堵墙前张望着,议论着,闲的无聊,安小楼便想着过去看热闹,走到近前时,发现是一处榜文,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些字,却也看不甚懂。
“这位先生,请问这上边写的是什么?”安小楼一边看着,一边问身边的一个书生。
那书生傲然的打量他一眼,很是轻蔑的说:“无论上边写的是什么,跟你都没关系的。”
“唉,你这话可就不中听了啊,咱虽然不是风流才子,好歹也认识啊喔呃啊,啊喔呃知道吗?不知道吧,那abcd你就更不懂了吧?算了这么深奥的东西我也不跟你讲了,来个简单点的!”安小楼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一晃,问道,“这个数是啥你总认得吧?”
那书生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老老实实回答:“二……”
“没错,是二,我看你就是真二……”安小楼叽里呱啦笑着冲他说了一通,也不顾他眼睛眨巴眨巴消化不了这么多新的名词,转头又问另一个书生去了。
“哦,这是本城首富史万三史老爷家要请西席先生,唉,千金悬赏哪!”那个书生看起来二十来岁,虽说也是羽扇纶巾,但是那衣衫却也破旧,袖口处还有块蓝布补丁,看样子是寒门学子。
“哦,千金?做教书先生这么吃香么?”安小楼惊道。
那书生摇头苦笑:“这位小哥你有所不知,实在是史家这位少爷太过顽皮,目前苏州城里所有的先生都已经去领教过了,据说已经无人能教,所以那史老爷才出此下策,须知那人可是个雁过拔毛的主……”
“哦!”安小楼若有所思,“原来是个顽皮的小子……,怎么没人去揭榜呢?”
书生赫然:“吓,谁也没多几条命,传闻中史家第一任先生,著名的三柳先生就是被那孩子气的郁结于胸,回家没几天便归天了,后来听说还有两个先生疯了,哦对了,就刚刚请辞的那个,听说是断了一条胳膊出来的,你说这等魔怪,谁敢去教?别说一千两银子,就算是一万两,我都不去。”书生一边摇头,一边唰地一声展开扇子扇风。
安小楼原本站在他的下风处,见状赶忙换到另一边,心头暗道:乖乖,怎地这些书生们动不动就爱拿把扇子开了合合了开呢,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节,虽说春天了,毕竟还是清冷的,这小风吹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如此多谢啦。”安小楼谢过那书生,便转头往童家走去,一边回头看看那书生,虽说他口中说着不爱去,可是那眼神分明出卖了他,想必是家中困顿,安小楼叹口气,真是一分钱难倒个英雄汉啊。
回到童家时,正是店铺打烊的时候,童老爹一个人忙活着,安小楼忙跑上前去帮他。
“哼,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你可知你不在,我可惨了。”童老爹一见安小楼,眼里就闪过一丝欣喜,口中却是不依不饶。
“嘿,我出去办正经事了嘛,老爹你怎么惨了?有人欺负你吗?”安小楼嘿嘿一笑问道。
“还不是三好……”童老爹没好气的说。
“三好咋啦?”
“哼!”童老爹再次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说话了,爷俩闷不吭声的上了门板,就进后面去吃饭了。
童三好正忙忙碌碌的往饭桌上端菜,安小楼好心的想去帮她,却被三好瞪了一眼:“你就好好坐着等吃吧!”
嘿这丫头,好好的话不能好好说么,明明是一句很贴心的话,她非得虎着脸去说,安小楼摸摸后脑勺,坐到了饭桌旁。
“老爹,明天随我去个地方啊?”安小楼一边夹菜一边随口说道。
“什么地方?”童老爹滋滋的抿口小酒,畅快淋漓的呼了口气,忙了一天,最舒服的时候就是晚餐是喝上两盅自家酿的小酒了。
“我在山塘街看中了一处房子,想要买下来……”
“吓!”童老爹酒杯差点打翻,“你小子,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啊,山塘街,那是什么地方啊,你能买得起吗?
“我……”安小楼正想解释时,童三好就端了菜进来了,童老爹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脚,示意不要继续了。
三好忙完,也坐在了桌边,解下围裙搭在腿上,先是在那菜碗里拨拉着,找了几块肉,夹一块给安小楼,又夹一块给童老爹,这才自己端起碗来吃饭。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说的那么热闹,怎地我一进来就都不吭声了?”童三好年纪虽只有十六岁,却已当家做主好久了,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就连她的亲爹都有些怕她,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安小楼也略通她的性子,温柔的时候像是水,还是蜜糖水,火爆的时候绝对是爆炸级的,而且她很少发脾气,但是只要自己提及搬走的事情,她就会不开心,一开始不是特别熟悉的时候她还能克制住,后来慢慢熟了,她就会使性子了,不过火爆虽火爆,却是可爱的很,安小楼有时候望着她,就觉得这要是自己的亲妹妹该有多好啊。
“三好。”安小楼忽然想起自己在街上还给她买了礼物来着,刚好可以拿来讨好她,免得自己和童老爹要吃她的枪药,“这个是我在山塘街买的,上好的胭脂水粉,好几钱银子呢,送给你,还有这只凤钗。”安小楼满脸堆笑,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童三好面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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