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荀旖如今没有心思来欣赏这撷芳园的夜色,她只是摸黑向这里寻来。夜色沉沉,她一时竟连个小路都寻不见,只得忍着背痛、踩着泥、扶着树,向小丘上行去。还没上到一半,她便累得气喘吁吁,耳边蚊虫的声音也让她心生厌烦。
“参辰?”她又唤了两声,可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她实在撑不住了,只在树边倚着休息。可在这时,她却好似又听到了一些声音,这声音忽然出现,夹杂在乌鸦的乱啼声中,夹杂在夏日有一搭没一搭的蝉鸣声中……不是猫叫,却是人声。荀旖忙侧耳细听,那声音从高处传来,但又仿佛隔着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是一些人在习武的声音。而在这些声音中,有两人交谈的声音格外清晰。
“换班的人已经走了,上一班的人还没回来吗?”荀旖隐约听见有个女子说了这么一句。她顿觉不对,只是靠在树上,动也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还好这土丘上还有练武的声音,掩盖了她不专业的隐蔽方法带来的杂音。
“还没有,”另一人说,“可能是路上耽搁了。”
“再等两刻钟吧,”女子说,“若再不回来,便要去禀报芷荟了。”
“是。”另一人应了一声。
“那个名唤杨鲤儿的女子,也还没找到吗?”女子又问。
“没有,”另一人回答着,“已按照芷荟姐姐说的,又寻了好几日了。青楼、街巷、游船,扬州口音,十八九岁……都对着找过了,却没寻到。”
“杨鲤儿,”荀旖心想,“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应当是李琳琅秘密豢养的杀手之类的人?荀旖想着,越发小心了。现在大家都还不认识,若是引起误会便不好了。
“这些日子了,还没寻见,”只听那女子说着,叹了口气,“只怕公主怪罪。”
“姐姐,你说,会不会是那女子还没等我们出手,便自己死了呢?她一个贫贱破落户,若是真悄无声息地死了,又叫我们上哪寻去?又怎么用得着我们出手杀她?”
杀人?荀旖心中一惊:还是个她都没有听过名字的无名小辈?
“公主让你寻,你便去寻,莫要废话。”那女子听着严肃了许多。
荀旖听着这话,心里不是滋味。杨鲤儿,她没听过这个名字,应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大概排号要排到女n了吧?李琳琅要杀她?为什么?
荀旖正想着,忽听上面又有人忽然警觉起来:“有人!谁在那?”
荀旖忙屏住了呼吸,偷听人说话总是心虚的。可山上的人似乎不会轻易放过她,她甚至听到了那脚步声向自己而来……正当她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逃脱她胸膛的束缚之时,她却听见了一声猫叫。
“喵呜——”
“哦,原来是只迷路了的小猫。”那人说。
“胆子倒是大,”那女子说,“放它走吧。”
“也好。”另一人说着,将参辰随手向地下一丢,便不再管了。荀旖眼睁睁地看着那小猫从上面打了几个滚,直滚到了她面前。她忙一把抱起这小奶猫,又小心翼翼地逃走。毕竟,这些人听起来实在是不好惹。
可她没想到,这一夜的事还没完呢。她刚小心挪远,那女子口中换班的人便来了。
“姐姐,”有人急唤着,“武进侯翻墙进来了。已有人去禀报芷荟姐姐了,也有人去通知侍卫有贼闯入。我们如今还要做什么吗?”
“这,”那女子也着急起来,却又稳住自己,道,“公主曾说过,我们如今不能让外人知道公主府养了死士。已通知了侍卫,应当可以吓走他。”又问:“有人跟着他吗?”
“有。”那人回答着。
“盯住他,决不能让他对公主不利!”女子吩咐着。
然而这一切,荀旖都没有听见。她只是自以为逃过了一劫,便抱着猫一路跌跌撞撞地下了这小土丘,又急急忙忙地要回自己的小院。今夜的天气着实是不好,月光被层层云雾遮掩,撷芳园里也是昏暗无光。
荀旖并不怕黑,也不怕独自走夜路,只是方才偷听到了那么多事情,惊魂未定,又找了一晚上的猫,着实是有些累了。因此,当她看到远处有个人影一闪而过的时候,她忙喊了一声:“你好!”
现在她光明正大地在撷芳园走着,就算遇到了方才那小山上的人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如今能在这撷芳园里出现的人,应当只是普通的侍者吧?她实在是抱不动这猫了,正需要找一个帮手。
那人的身影本已消失在了她眼前,听了她声音,便又后退了几步,重新出现在她眼前。可他却只是立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行礼,只是立在那里,似在等着荀旖过去。
夜幕深沉,荀旖见他立在那里,也看不清他面孔,但见他停下来了,还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人能帮她了。于是她连忙向那人走去,口中说道:“你好,我可以请你帮我抱猫回去吗?我实在是抱不动了。”
说着,她低头看了一眼猫,便到了那人跟前。那人伸出双手,便要接过猫。荀旖抬头看了一眼,却不由得一惊:“侯爷!”
武进侯周浦渊,简直阴魂不散!
她叫了一声,连忙就要向后退去。可周浦渊眼疾手快,一把便将她怀里的参辰抢着抱了过来。参辰似是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方才还在荀旖怀里服服帖帖不吵不闹的,如今却忽然挣扎起来,一个劲儿地在周浦渊怀中乱抓乱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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