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朐衍县进入北地郡的郡道,颠簸的状况总算是有所好转。
并且沿途的传舍也变得密集起来,基本都是三十里一处。
不似从安登到朐衍之间除了新筑的县城就只有寥寥无几的传舍。
错过后便要夜晚露宿于野外,加之有了大路可走,速度也更快了些。
从北地郡进入内史郡,只用了八天的时间。
进入内史郡开始又是一马平川的地势,从栒邑县到泾阳县更是只用了两天半的工夫。
如果不是为了缓解一下疲惫,有个更好的状态面见始皇帝而故意放缓了些速度,两天半的功夫黄品能够直接搂到咸阳。
不过短暂的歇息也只能稍稍缓解身体上的疲惫。
精神上的压力却没得到缓解,甚至是随着距离咸阳越来越近,反而变得更大了些。
毕竟就算是李斯不搞事情,即将亲眼目睹的可是被后世称为祖龙的那位帝王。
怎么可能不激动不紧张。
好在与李信一同赶往上郡去找蒙恬的王昂并没有耽搁太久的工夫。
从上郡的漆垣县入内史郡后,与黄品仅隔了一天就赶到泾阳。
有了王昂这个熟悉咸阳的三代陪着,黄品的紧张感还稍稍减少了些。
不过王昂显然是看出了黄品的紧张。
难得遇到一回这种状况,使得王昂变得极为絮叨。
从泾阳再次开拔后嘴就没闲着过,借机各种调侃。
但是途经远处一片隐隐约约的宫殿群时,王昂却停了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冷不丁安静下来,黄品还有些不太适应。
而且看王昂的意思,远处的宫殿好像还有些故事。
朝着宫殿努努嘴,黄品询问道:“那边是什么宫,怎么突然不聒噪了。”
“六国宫。”
应了一声,王昂眼里闪动着精光道:“上将军也认为月氏国的地域对大秦极为重要。
你说咱俩今后有没有机会带兵破国,在六国宫里再添一座月氏国的宫殿。”
“那边就是六国宫?”
黄品惊呼了一声,将目光再次投过去仔细打量了一阵,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虽然离着有些远,但看起来宫殿都不算大,远没有想象中的宏伟。
不过想到这时候土木工程毕竟远没法跟后世比,有所失望那是再正常不过。
王昂以为黄品摇头是对他的回答,语气有些失望道:“是我想的多了。
匈奴还没彻底打断了筋骨,肯定不能对月氏动手。”
“我摇头是觉得六国宫有些小,没什么看头。”
抿了抿嘴唇,黄品语气复杂的继续道:“对月氏的谋划或许能成,也或许等不到那一天。
不过不管成不成,就月氏王城跟大秦县城差不多大,你觉得能有像样的宫殿?”
王昂将脸颊皱巴起来,一副无语的样子道:“你说月氏国没像样的王宫倒是挺有道理。
可对于拿下河西之地,你说的跟没说一样。
我还能不知道要么能拿下,要么拿不下?”
“你是要饭还嫌馊,是你问我的,又不是我自己主动要说的。”
压下历史走向结果带来的那胡压抑,黄品朝着南边扬了扬了下巴,“之前听你叨咕过,前边的城郭就该是咸阳城。
待会儿入城,咱俩该是个什么章程。
白玉与李超都拿不准我是先去典客那边,还是先去没有太尉的太尉廨署那边。”
王昂摸着短须笑道:“一般的都尉怕是一辈子也没机会面见陛下。
能得陛下召见自然该准备的仔细些,行事稳妥小心些。
可你是一般的都尉吗?
信不信你一入内史郡,就已经有人将你的行踪报到了咸阳。”
半眯着眼睛望向离着还有些距离的咸阳城,王昂嘿嘿一乐继续道:“说在东门城门口有人守着接你那是夸大其词。
但是咸阳宫宫城的门口,肯定会有人等着。
只要你将照身帖给宫卫看过,信不信会立刻就会有一堆的人围上来要为你引路。”
扭头看向黄品,王昂撇撇嘴继续道:“你要愁的不是先去哪个廨署,该愁的是如何应对那些宫城里坐衙的那些官吏。”
“我问的是按章程该如何,没让你在这跟我分析。”斜了一眼王昂,黄品在马上挺了挺腰杆,“大秦以法立国,必须按律令来。”
王昂眼角跳动了两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你安登做得事哪一件是先按律令来的,全都是先干了再说。
真全按律令来,你换乘的那几匹好马都该留在祈福塞才对。”
见黄品挑起了眉头,目光不善的望过来,王昂扬了扬手道:“你最守法行了吧。
按常理你该先去典客那里,典丞可不光与他国他部打交道。
还管着各地上计以及各地官吏入咸阳的诸多事宜。”
说到这,王昂对黄品挤了挤眼,笑嘻嘻道:“月氏国的事正归典客管。
上将军与陇西侯又没指明说送给尉府,我与你一同去典客。
做了上计后,我带着你在咸阳城……”
王昂的话还没说完,道路前方突然驶过一辆车驾直奔着这边而来。
而在车架后边又跟了许多或是骑马或是步行之人。
看这些人头上的长冠与腰间的印带,很明显都是咸阳的官吏。
尤其打头车架上乘坐之人,与蒙恬是一样的金印紫绶,唯一区别的就是头冠样式稍有不同。
“快下马!”
王昂对黄品急促的摆摆手,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边整理着身上的戎袍,边低声对黄品道:“你怕是真成了大秦的人样子。
领头来的是左相。
居然领着这么多的官吏迎到了城外,光是这事就够你吹嘘一辈子的。”
刚从马上跳下来的黄品目光立刻一凝。
李斯亲自来迎接,并且还搞了这么大的阵仗,让黄品坐实了之前让人担忧的猜想。
李斯到底是要拿他开刀,并且一上来就这么迅猛。
连咸阳城还没进,就开始对他进行捧杀。
另外,王昂说的话以及说话的语气,全都透着对李斯的尊崇。
连关系最紧密的兄弟都是如此,可见李斯在人前的伪装是有多恐怖。
他的那点名声,在李斯这根本没法比。
不提李斯后续使手段给他布置无法完成的任务。
单是从舆论上,李斯都是轻松碾压他。
一个应对不好,那就是祸事临头。
不过再如何心中忐忑,再如何对李斯的捧杀恨的牙痒痒。
人已经来了,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是有。
学着王昂的样子快速理了理戎袍,黄品竭力调整了一下心态,给王昂使了个眼色,一同快步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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