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们在弹劾这个区区七品芝麻官的同时,能不能也顺道管管其他事?!据朕所知,秦淮河北岸已经成了法外之地,不是我大明的疆土了,呵呵…这可是在应天府外呐,难道朕的旨意都出不了应天府了吗?!”
“还有某家的管事大言不惭,说什么“宰相门前七品官’…你若是想当宰相,大可不必借用下人之嘴宣扬出去,完全可以自己来找朕嘛,别说区区宰相之位,就连朕背后的龙椅都可以让给你。”
此等诛心之言,让大殿内的文武百官一个个后脊背发凉。
站在武将队伍里的曹国公李文忠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悲苦的神色。
将头上的官帽摘下拿在手里面。
走出武将队伍来到了大殿中央。
朝着朱元璋跪拜在地,然后声音悲呛的说道,“臣李文忠御下不严,竟然犯下了此等该死的罪行,自知罪无可赦,也无任何的辩驳之言,反正臣的这条命也是陛下给的,陛下要杀要剐,臣绝无半点怨言,只求陛下看在臣这些年兢兢业业,出生入死的份上,还请陛下饶了臣一家老小的性命,就让他们回凤阳老家务农吧,这辈子再不许踏入应天府半步,当一辈子的农民也极好。臣的祖上也是贫苦百姓出身,因为陛下的缘故,臣和一家老小也才享受了这半世的富贵。”
“但是一个泥腿子不但能享受了小半辈子的荣华富贵,甚至还曾位极人臣。”
“足以。”
“不枉此生耶!!!”
说完,他就将官帽放在身旁,额头重重的磕在大殿内的地板上,顿时发出了重物撞击的闷声。
见到这一幕,朱元璋更是怒不可遏。
指着李文忠破口大骂道,“不是你想当宰相吗,朕今日如你所愿了你还不满足,还想拿性命来要挟朕,是真的觉得朕不敢杀你是吗?!”
他的这句话才说出口,满朝文武都被吓了一跳。
坐在龙椅旁边的朱标更是赶紧站了起来。
匆匆下了宝座台来到了大殿中央,朝着朱元璋拱手道,“父皇息怒,曹国公不是这个意思。”
徐达这时候也赶紧出列劝阻道,“陛下息怒,曹国公是犯了御下不严之罪,但是罪不至死,还请陛下饶了他这一回了吧?!”
李文忠在文武百官心中的口碑还算不错。
不但智勇双全,是一名出色的将领。
而且为人谦逊,从来不仗着自己国公的身份为非作歹。
在胡惟庸一案的时候,他甚至还上书指责朱元璋牵连甚广,间接救了很多文官的性命。
而且现在皇太子朱标和魏国公徐达也都站出来替他说情了。
所以自己等人现在站出来也不会被枪打出头鸟。
想到这,吏部尚书余熵、礼部尚书赵瑁、刑部尚书王惠迪等重臣也纷纷站了出来。
朝着朱元璋拱手行礼道,“陛下,曹国公罪不至死,还请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至于武将那边。
更是全都跪在地上,朝着朱元璋的方向磕头。
一时间,大殿内全是替李文忠求情的声音。
老朱气极反笑,道,“呵呵,古有孟尝君,今有你李文忠,皆是故交遍天下之人嘛,竟然能让满朝文武都替你求情…”
“也罢也罢,既然天下人人都说你李文忠是忠臣,那朕就再信你最后一回,你也不要说回凤阳务农这种屁话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是苛责功臣呢,滚回府邸好好过你的日子,朝堂的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听到朱元璋的这句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只有李文忠心如死灰。
因为朱元璋的这句话几乎是赤果果的将他的所有官职和权势都撸到底了。
也就是从今日开始,他曹国公李文忠,就彻底变成一个闲散富贵之人了。
不过能在如此之大的政治漩涡之中留下一条性命,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所以李文忠重重的磕头三个响头,才声音沙哑的说道,“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然后也不等朱元璋说‘平身’。
就自顾自的站了起来。
看都不看旁边的官帽一眼,转身就朝奉天殿外走去。
大殿内的文武百官看着李文忠有些凄凉的背影,心里不知不觉间竟然生出了一股子兔死狐悲之感。
老朱则一脸阴晴不定。
等李文忠走出大殿之后,他才收回目光,淡淡开口道,“都起来吧…”
然后继续问道,“针对此案诸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但是大殿内的诸位大臣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谁敢轻易开口。
因为哪个不知道此案乃是一个马蜂窝啊。
而且如果处置不好,还有可能又酿成空印案那种牵连甚广的大案子。
到时候别说借此案立功了,甚至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
但是老朱可不是随意就可以糊弄的。
见所有大臣都不开口说话,他索性直接点名道,“应天府尹何在?!”
应天府尹张楚元顿时被吓了一个激灵,赶紧连滚带爬的从文官队伍里走了出来。
双膝跪倒在地上,大声道,“老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老朱顿时被气笑了。
老子都还没说开口说什么呢,你这个老头子居然不打自招了。
淡淡问道,“哦,你犯了什么罪?!朕为何不知道啊。”
“老臣犯下治下不严之罪,上元县县令叶瑾上任半年有余,将上元一县治理的井井有条,辖区内百姓安居乐业,犯罪案件直线下降,虽说比不上三皇五帝时期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盛世,但也勉虽算是一员能吏…”
老朱似笑非笑,“哦,听你这么说,这叶瑾非但无罪,而且还有功劳了?!”
“叶县令确实立下了微末功劳,但是此人因为年轻气盛,也犯下了诸多不可饶恕
的罪行,比如说无朝廷旨意竟敢私收商税,又比如说口出狂言等等…但皆因老臣管教不严,还请陛下秉承治病救人之心,小惩大诫即可,他犯下的其他罪责,皆由老臣一人担之…”
听到应天府尹张楚元的这番话,所有勋贵都对他怒目而视。
而其他文臣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这老头可是出了名的老官僚,平时滑不溜秋,今儿个居然主动替属下承担罪责
了?!
真乃咄咄怪事。
但是只有大殿内的少数几个老狐狸知道张楚元的真正目的。
老朱摆明了是不想处置叶瑾。
所以不管是私收商税也好,还是当众念那句反诗也罢。
只要皇帝不追究,那么叶瑾就高枕无忧。
至于当众杀了两个不开眼的管事?!
呵呵!
那算什么事啊。
所以这个时候张楚元再把罪责给担起来,不但没有什么风险,而且还可能获得巨大的收益。
更何况,张楚元的衣袖里现在还有一个杀手锏呢。
想到这,张楚元赶紧捏了捏自己衣袖里的奏章。
见这本奏章依然还藏在自己的衣袖里,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主动担责的风险不大,收益可能颇丰。
但是朱元璋的心思没有任何人可以猜得透。
这也是张楚元迟迟没有站出来,一直等到老朱点了他的名他才出来请罪的原因。
“呵呵…你一人担之,你担得起吗你…”老朱冷笑道。
不过他的表情也不如刚才那么冷漠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所以张楚元赶紧道,“不管担的起担不起,老臣都得试一试。”
说着赶紧从衣袖里将一本奏章拿出来。
双手举过头顶,继续大声说道,“陛下,老臣有大事起奏。”
“说。”
“此奏章乃是上元县县令叶瑾所写,老臣代为上奏,叶瑾在奏章中言明,他已掌握了消除天花恶疾之妙法,特将此法献于朝廷,推广天下,造福苍生。”
张楚元的话才说出口,整个奉天大殿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大殿内的每一个人都瞠目结舌,一脸震惊的盯着张楚元。
四月芳菲醉,人间仲春时。
金陵城的春天是四季之中最美,也是气候最适宜的季节。
没有冬季的湿冷,没有秋天的干裂,更没有夏天的酷热难耐。
秦淮河畔。
垂柳依依,游人如织。
正是踏青的最好季节。
今天的吃瓜群众要比昨天少了许多。
毕竟瓜虽然好吃,但是吃多了家里一家老小都得跟着饿肚子呢。
普通老百姓哪有那么多时间用来看戏呐。。
忙一家老小的生计都忙不过来呢。
但是吃穿不愁的富家子弟们却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所以今天来秦淮河畔看热闹的纨绔子弟数量明显要比昨天多得多。
甚至好些人还穿着朝廷恩赐的飞鱼服来到现场,以壮声势。
有些勋贵子弟本来是在三大营或者五城兵马司当差,今儿个都专门告假来凑热闹。
但是一个个身穿官服,腰跨佩刀。
怎么看都像是来砸场子的。
这些纨绔子弟们一个个呼朋唤友,嬉笑怒骂着来到了南津桥,几乎将道路都给堵死了。
上元县的差役们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呐。
所以一个个围在叶瑾的身边,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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