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之事既过,甄尧又得忙于眼下的春耕事宜,刚伸个懒腰,便听到麾下亲卫走进屋内,躬身道:“主公,府外有一人,称从长安奉沮先生之命而来。”
“长安来人?”甄尧眉目微转,脸上浮现出不可查的喜色,开口道:“速速让他进来。”
话音落下,不过几息时间,一位头戴蓝色方巾,一袭深灰色长袍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男子走入厅堂,见到上首的甄尧后,立刻躬身道:“扶风法正,参见主公。”
“孝直总算是来了,尧可是翘首以盼多月矣!”甄尧当即从首座上走下来,亲自将其扶起,后开口道:“尧以为孝直得公与郑重举荐,必然有过人之处。而孝直一路行来,也正如尧所想。如何?于司隶、冀州行走近半载,可有所悟?”
法正,法孝直,又是一个历史上鼎鼎有名、独挡一面,可为将帅、可为军师的高级人才。自数年前长安被攻下,三辅一地便被甄尧托付于沮授。
法正那时其实已然不在扶风,他那时人已经在蜀中混了不少日子,当一个小小的县衙簿记。不过因为自恃才学过人,性格又有些瑕疵,很容易遭人诽谤。是以怀才不遇,整日都无精打采。而这时,老家换了主人的消息就传到了蜀中。
法家到法正这一代虽然落寞了,但怎么说在三辅地区那都是可以数得上号的士林豪门。沮授为了给自家主公寻访贤才,也为了更方便的去治理三辅一地,这些士族豪门自然是要前去拜访一二,而法家自然是他的首个目标。
到了法家见到了法正的父亲,曾今的天子近臣、廷尉左监,如今赋闲在家的法衍。法衍是老了,不过这老家伙看人的眼光也是毒辣,沮授之名亦是很早就在士林中传开。当即便向沮授推荐自己的儿子,正呆在蜀中郁郁不得志的法正。
介于法家曾今的辉煌,也看中法衍的品行与谈吐,沮授当即就表态若是法正愿回归故里,长安就有他的一席位置。这份表态,让法衍很是满意,当下就让人把书信稍去了蜀中。
法正呆在小县衙里,天天和一些小人物斗着玩,也是腻烦的很。父亲书信来召,当即就辞了官身,动身回家。回家后没过几天便去了长安,想着沮授如今在大汉的名气,而自己的才学绝对不下于他,可依旧一事无成,当下暗自咬牙一定要混出头来。
沮授原本对法正也不是十分期待,毕竟法衍也说了,自己儿子如今才二十来岁,还年轻。而文士这一行,没有年纪与阅历的积累,很难有成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郭嘉那么妖孽。
可见到法正,并与之攀谈之后,却是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此子军法韬略甚熟,而且言语间极具变通,或许内政见解有些不足,但绝对是个可以大用的人才。
这下子,沮授也不好安排他的职务了,因为如今长安并不需要这类高级军事人才。想了想,沮授便有了把这小子送去毋极的心思,主公喜欢提拔年轻人,而这个法正肯定会被主公看重。
法正自己也很意外,虽然知道沮授才学、识人都是当世顶尖,可多年的无人问津已经让他习惯于又会被安排去干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没想到仅仅是一夜的交谈,对方就要把自己送去毋极了。毋极是何地?且不说那是甄尧的大本营,在那,可是还有刚搬家过去的天子啊。
不过有如此良机,法正也不会傻到自己放弃,当即好好感谢了沮授一般,第二日就启程向毋极赶。从长安到洛阳,又从洛阳到冀州。这一路上法正做了很多准备,眼界也拓宽了许多,毕竟他要去的目的地,可是有一群在大汉扬名的智谋之士等着他。
游游走走大半年,沮授给法正写的举荐信早就送到了毋极,可法正却还不见人影。若是换个人,甄尧早就把他轰出毋极了。可是对方的是法正,而且在得知法正这一路行程后,甄尧也很是期待这位历史上蜀中能臣的到来。
甄尧的问话刚出,法正眉头微拧,立刻开口道:“正关遍主公治地,均以农事为本,辅之以商事、工事,军备征丁却是放在最末。士子于州学、县学中求知,并于学成后出仕,将大汉原本的仕途渠径拓宽。这些,都有别于以往,以及现下其余诸侯。”
甄尧缓缓点头,这些事情都是他这些年一直在做的,也都有了点成效。见法正似是有话没说,当即开口:“孝直对此有何见解?不妨直言!”
法正踌躇一二,他想要说的是他一路所见的,但他初次面见甄尧,连甄尧的性格与喜好都不清楚,若是胡乱进言恐怕会遭人不喜。不得不说,这是多年蜀中困顿所造成的。
但一想到,若是不开口,必然会被甄尧看轻,那时自己就更无希望向上攀爬了,整了整思路,才慎重开口道:“主公各种政令,虽于大汉天下有益,但却让各地士族所忧。”
“古往今来,学识一直掌握于士林家族手中,这也是各地家族赖以延续的根本。但主公所作所为,却让无数寒门,无数平民有了晋身的资本,如此来,主公已然处于不少士族的对立。”
“正游遍冀州,听闻不少士族豪门染祸,而全族尽毁。虽然主公极力渲染这些世家的罪恶,可却瞒不住大汉天下文士。敢问主公,江东、荆州、益州较之冀、青、幽、隶,更是士族林立,其当地士族又极端排外,到时如何处之?莫非一路杀下去?”
法正所提出的问题很尖锐,几乎就是甄尧如今想要制霸整个大汉的最大难题。甄尧闻言不禁多看了法正两眼,随即点头道:“孝直能有此言,尧甚是欣慰。尧亦知晓冀州之统治,不适用于整个大汉。是以在处理徐州时,尧用怀柔多过于铁血。”
法正闻言不禁一愣,他对徐州之事并不是很清楚,只道是甄尧有着武力上的优势,而又有陶谦死前的授命,才将其曹操、孙坚两人击退。看来自己这个想法还是有些误差,自家主公似乎在徐州,就开始试着缓和这之间的矛盾。
想到若是主公能将这个大问题解决,那日后毋极兵锋所指,肯定是所向披靡,心底就不由得一阵澎湃。法正的表情变化都被甄尧看在眼底,暗道此子果然不差,是一点就透的人物。
两人罢言稍歇片刻后,甄尧才继续问道:“孝直方才言及府学、县学,不知可曾入内观摩?”
法正见甄尧发问,当即颔首:“洛阳州学,正有幸随元皓先生前去一观,其中科类有别,显然已成体系,据闻分科之说乃是主公毋极学府首创,正万分佩服。”
对于这种赞誉,甄尧早就免疫了,当即摆手道:“有此心,成事亦不难。孝直既然对我毋极学府好奇,今日暂且休息一日,明日随尧一同前去学府观摩。”
法正连忙应是,身为大汉学子,就没有一个不对毋极学府好奇的。因为这里发生了太多牵动士林学子心悬的事情,而曾夸耀过这学府的大儒,亦是计以百千数。
法正虽然晚了半年才来,但他的住处甄尧却是早就给他准备妥当了,一个三进院的小院落,虽不大,但对于单身的法正而言,却是足够居用了。
第二日,法正很早就来了州牧府报道,甄尧见此也就把手中一些不关紧要的事情交予陈琳等人,自己带着法正迈步走向学府。而身后,还跟着偷懒不干活,大清早就抱着酒囊的郭嘉。
这几年毋极学府的名气一日大过一日,导致不少大儒与出名的武者都汇集于此,教文习武之余,互相之间还能较技比拼,整个学府的求知氛围,一直都很浓郁。
刚进去没走几步,就遇上了准备去上课的蔡邕,蔡老头左手一把戒尺,右手一本课本,模样倒是很像人师,见到甄尧当即笑问道:“伯高今日怎生有空闲来此啊?”
甄尧同样笑脸相迎:“今日尧带一位晚辈后进前来,还望岳父多提点提点。”边说着,还指了指一旁的法正。法正此刻情绪也有些激动,毕竟蔡邕可是名满大汉的儒士、乐理大家,忙不迭躬身行礼,不敢半分怠慢。
蔡邕看了看法正,心下知道这年轻人恐怕也是颇有一番本事的,否则自己这女婿根本不会亲自带他来此。有心与之聊两句,不过眼下上课要紧,当即点头道:“来日方长,邕一把年纪,还能跑了不成?”说罢摆了摆衣袖,走向前方的大讲堂。
“走,随我再四处看看。”蔡邕去上课,虽然讲的东西很有用,但对甄尧或者法正而言却是无甚用处,是以见老头子走了,甄尧也不在意,继续带着法正四处闲逛。
这大早上,学生们不是在诵读诗赋,便是听讲师上课,甄尧带着法正也在众多教室边停步。一番游览下来,法正却是打开眼界了,在大汉其他郡地,找都找不到一位的名儒,在这里几乎每处教室就有一位,其中大多都是有过耳闻能报的出名讳的‘熟人’。
“哈哈,不疑,你这局输了。”
“少公子棋艺,不疑佩服。”
“那是自然,昂自幼摆弄棋局,便是父亲也曾输于我,我,唉哟,你这丫头,欺人太甚!”
就在甄尧带着法正继续在学府中行进时,身侧草坪中传来几声幼童的嬉闹,闻言望去,却是自家儿子与他的一些玩伴。
这时郭嘉笑着走上前,低声道:“主公,您给少公子找的这童养媳颇具威严,少主被她管的死死的,哈哈~~”言罢,似乎很是爽快,拧开了酒塞大灌一口。
郭嘉的笑话甄尧自当没听见,但一旁法正还在看着呢,当即开口道:“那是我儿甄昂,与他几位小友,这些孩子颇有意思,走,随我去瞧瞧。”
见到甄尧,几个小孩连忙上前行礼:“甄叔父(父亲)(州牧)。”
甄尧笑着点头:“昂儿,你方才在说什么呢!”
“父亲,”甄昂闻言面色一垮,显然自己刚才的话都被父亲听到,顿时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倒是甄昂身边,比他略矮半个头的少年躬身道:“回禀州牧,不疑方才与公子对弈,棋差一招,却是输了。”
“才不是呢,”一旁还站着一个小丫头,见男孩这么说,立刻开口道:“明明是你相让昂弟,宪英都看到了,有好几次你都可以‘吃子’的。”小丫头手中也拿着一把小尺子,方才甄昂的一声‘唉哟’,显然就是被这尺子打过了。
“你,”甄昂对这小丫头完全是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动手。谁让她有自己父亲的允许,可以随时‘管教’自己呢,还送了这丫头一把戒尺,天天拿着吓唬自己。
郭嘉当即拍手笑道:“少主性情与主公相仿,旁人却是难以说得,如今却被一小丫头管的死死的。宪英女娃,日后少主夫人之位,可是没人和你抢咯。”
小丫头,是辛家小女辛宪英,也是汉末时期有数的智慧女子。当初袁绍兵败,其麾下不少人都转投甄尧帐下,辛家便在其中。辛家年轻一辈,最为出众的便是辛评与辛毗,而后者较之兄长更为出色,入甄尧帐下后,便被委任至清河任一方太守。
本来辛毗是要带一家人前去的,但甄尧在一次偶然下,见到了还是小萝莉的辛宪英,并发现这丫头虽然年岁不大,但却已经很是明白事理,显然是尽得其父之智。
想着日后这丫头的心智,甄尧觉得她或许可以入甄家的门墙,当即便表态让辛宪英入学府,与众男童一同学文求识。辛毗想到自己是刚降之人,拒绝并非明智之举,加之毋极学府的确是大汉最好的求学之地,并不反对女儿学文的他,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辛宪英入了学府,甄尧便有意识的让甄昂与她多‘亲近亲近’,而通过蔡琰,得知小丫头不论谈吐或是品行都是上上之选,便心生将其纳为儿媳的念头。
这个想法说出,张瑛在观察了小丫头一段时间后也很是满意,对甄尧说道,自家儿子自从有这么一个丫头跟着,心性也跟着有了转变,这个儿媳她要定了。
长辈们把事情敲定,甄昂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本是少年的他,平日举止自然不会太过注意,而得到甄尧所赐‘尚方戒尺’之后,每日都会教训甄昂几回。什么为君子当‘戒骄’、‘戒躁’、‘明理’、‘礼待’之类的,整日都在甄昂耳边回荡。
甄昂身为甄尧长子,并且已经有意识的把他当接班人培养,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也颇为惹人注意。被一个小丫头管教着,不论是学府内的师生,还是毋极的文武,都对此颇为好奇。
而郭嘉也曾为此来学府一探究竟,当见到辛宪英后,却是大为感叹,自家主公识人的眼光无人能敌。这样一个集貌美、德识、智慧于一身的贤内助,几十年都难碰上一位,而如今却被自家主公看上,成了甄家的童养媳,如何不羡煞旁人。
辛宪英虽然心智早开,但终究是女孩,脸皮薄,被郭嘉这么当面说,立刻羞红了脸躲到甄昂与一旁少年身后,似乎自己已经无法见人一般,同时如蚊子般的细声传出:“郭先生又笑话宪英。”
“好了,奉孝,宪英还是孩子,你也打趣,不怕失了身份!”内定的儿媳被人笑话,甄尧自然要给她找回面子,随后又转向自己的儿子,开口道:“不疑棋力,为父是清楚的。以你这三脚猫的水品,若不是他想让,你如何取胜?”
甄昂再受打击,只能低头不语。他之所以方才得意忘形,还是因为对方被送来学府时,自家父亲曾说过,学府小一辈比较智慧,当以那周不疑为最。
周不疑,便是与甄昂对弈的孩童,体格看上去有些瘦弱,典型的文士形象。因为年少聪慧异常,其舅舅刘先恐怕这样的才俊毁在自己手里,就想给他找个杰出的师傅。
荆襄之地,要说大才也多,如庞德公,司马水镜等。但刘先自己本就是一方大儒,对所谓的鹿鸣山也不算十分推崇,有心找当时的名士刘巴请他收徒,奈何刘巴不要这徒弟,如此一拖便是两三年,直到毋极学府连番在大汉弄出大动静。
毋极学府虽然远,但为了外甥的将来,刘先还是觉得有必要送他北上。好在周不疑很是聪慧,离别时仅是落泪,并无任何吵闹,刘先也就狠下心让家仆把他带往毋极。
有荆州少年不远千里来毋极求学,就算这少年愚笨不可及,甄尧也会将他手下,这可是个活招牌啊,宣传出去不知能吸引多少大汉学子。
何况周不疑本就是有名的神童,在家跟着舅舅刘先学习,基本功也很是扎实,甄尧大手一挥,便让他去学府与自家儿子作伴去了。并时常在甄昂耳边提点,要他与周不疑打好关系。
如此,甄昂身边的玩伴就多起来了,武有阎柔之子阎广,文有周不疑,便是女伴都不缺,有辛宪英小丫头跟着。虽然现在的小丫头看起来,很有一番女王范。
又和几个小娃聊了几句,甄尧开口问道:“众人都在上课,怎么就你们几个跑出来了?”
甄昂连忙道:“昨日考核,三娘说今天休息半日。”
“考试了?”甄尧挑眉,拍了拍自家儿子的后脑,开口道:“为父倒要看看,你这段时间究竟学的如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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