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静上前,环顾一周,这里保留了多吉生前寝宫的规模,金红彩柱,黄玉铺地,屋梁绘金龙和玺彩画,镂空雕莲纹的紫檀木床前垂落缂丝的绡纱罗帐,帐幔微动,如烟似雾,塌上似乎藏了个人。
唐云峥亮出刀来,快步朝前逼近,一手掀开帷帐,里头空空如也。
唐云峥遂作罢,翻弄一下手底软枕,罗衾,褥子,又往寝殿内炕桌和小榻去翻找。
仍旧一无所获。唐云峥皱眉,抱臂思索片刻,屋内静得怕人,瞬息之间,他听见屋内的火焰宝珠纹琉璃屏风后一丝短促的气息。
有人躲在那里,屏息已许久了,已然焦灼难耐。
唐云峥走近两步,将匕首掷出,八扇的琉璃座屏碎开一面,登时轰然倒地,躲在角落中的人见行迹败露,提刀便向他扑来。
唐云峥没有趁手的武器,便徒手与他肉搏。
唐云峥格住他的进攻,一记手刀砍在他左臂上,右腿一扫,将他撂倒在地。
男人手中的刀转眼便落到唐云峥的手里,唐云峥挥手扎下,轻易挑断了他方才持刀的手筋。
淌血的阴冷的刀尖悬在对方鼻尖,温热腥躁的鲜血滴落在他脸上,唐云峥眯眼,冷冷问道:“你是堆古留在宝殿里的替身吗,臭虫。”
男人吃疼,张嘴便要大叫,唐云峥将刀抵进他嘴巴里。
他畏惧颤抖一下,收了声,唐云峥等得不耐,便割裂了他的唇角:“回答,你还剩一条舌头,别让我等得太久。”
“中原的情报藏在哪里。”
手底下的男人仇恨地注视他,唐云峥手起刀落,剜掉了他一只眼珠。
男人身躯剧烈抽动,手指蜷紧,颤抖扯住唐云峥的袖摆。
“我说——!”
唐云峥歪了歪头,短暂停手。
男人大口喘息片刻,随后用力扣上了牙齿。
唐云峥一惊,瞬间掰脱了他的下颚,但还是晚了一步。
男人牙缝里藏毒,他咬破了毒囊,腥甜的血很快从喉口和鼻间涌了出来。
唐云峥骂了句脏话,起身踢了他一脚,将他踹飞老远。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不甘此行。
保金殿中火势渐弱,寝宫门外喧嚣大了起来,唐云峥眼见屋内一片狼藉,背过手在原地踱了几步。
飘雪与夜风,夹着浓重的血气卷入罗帐中,帐幔飞舞,随风摇动。
唐云峥想了一想。
他上前将一干寝具悉数扫落,用力扯下帷帐上头衔挂金珠的长长流苏。
塌上床板一阵颤动,机关缓缓开启,落出里头龙纹皮面的黑匣。
唐云峥摆弄一会儿,难以打开,他摘下耳坠,捻起坠子上一根金丝捅向锁眼。
他打开了匣子,里面装着堆古与中原往来的全部情报信笺。
唐云峥笑了。
东方即白,他看一眼天色,掐算一下,到了与人会面的时候了。
李尚兴虽是历尽艰辛跑了这一趟,但此行收获颇多,普鲁人待他不薄,双方交换情报后,堆古手底的人给予他丰厚的报酬,金银宝器装了一满箱子,他已从中偷拿一下揣进自己怀里,前几此都是这样干的,盟主那方毫无察觉,这回做来,便越发轻车熟路了。
一丝微光透进卷帘中来,李尚兴操着一口熟练的普鲁话,问道:“现在到了哪儿了?”
车夫在前头回他:“过了这座山,再跑十里地,便挨近边关口了,只是那里前些日子才爆发了一场战争,也许不好过路。”
李尚兴哼一声,道:“我自有办法过去。”
车夫恭维他:“客人厉害。”
距离北国已不远了,李尚兴得到回答,揉一揉胸口,听见怀里一阵金镯和银两碰撞的闷响,他又伸手在随身携带的木箱上拍了两拍,这才惬意仰靠着车壁,心满意足地合起眼皮假寐。
马车在山道飞弛,天将破晓,耳边突然一阵嘈杂,仿佛有落石阻路,骏马发出恐惧的凄厉的嘶鸣,车轱辘吱呀一声响,动作戛然而止,险将他颠簸下去。
李尚兴睁开眼,耳边却又没有了动静,他张嘴骂骂咧咧。
“你怎么驾车的,是嫌银子没有给够吗,混账东西!”
他遂抬手掀开车帘,一柄冷白的缺口的剑刃瞬息之间抵到了脖子上来。
“逮住你了,”来人眉眼冷峻,唇间呵出一口冷气,“出来。”
李尚兴下意识便去摸腰上的剑,眼前蔓起一阵血色,电光火石间,肩头一被削了一剑。
“不想断手的话,就老实一点,”叶璟明眸色沉下去一分,“还不快滚出来。”
李尚兴本就生得一张歪嘴,这下痛叫一声,嘴巴更是歪上天去,他按住淌血的肩头,看叶璟明一眼,又恨又气,叫唤道:“你要是劫财,这箱子里的东西够你快活几辈子了,拿了快走,别耽误事。”
叶璟明笑一下,拿剑拍了拍他扭曲的一张脸:“怎么,你们剑盟的人性命都落别人手里了,说话竟也如此嚣张吗?”
李尚兴一惊,当即意识到眼前来者不善。
他道:“你是谁?”
他转念又想:“你也是中原人,如今眼看要到边关口了,你在这里犯下事端,很快便会叫人发现,你讨不了好的。”
叶璟明道:“普鲁天天都在死人,何况是千里迢迢赶来普鲁的行迹古怪的一行中原人,就算你们死了,又怎会有人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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