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璟眀打定了主意,每每哄过桃娘入睡后,便翻窗出去打探起红狐的消息,桃娘起初还缠他一会儿,后来便见怪不怪了,叶璟眀钱财给够,她也懒得再接别的客人,每日睡起便是出去显摆一通,说屋里的男人一日没闲着,把她整日整夜折腾得起不来床。
花娘们都围过来,一边怀捧手炉故作不屑,一边又竖起耳朵偷偷艳羡。
叶璟眀倒真没闲着,红狐早不领姑娘出来接客了,他同高官富贾做买卖,手底下的姑娘各个都是养得最出挑的,他形迹不定,许久不曾在楼里露面,叶璟眀也就迟迟逮不到他。
叶璟眀心烦气躁,只能借机与楼里最出色的花魁搭上话,这几日聊了接一个,倒是问出些“行踪”来,但不免遭人背地里指摘“桃娘房里那个,可是个十足的色胚”。
这些叶璟眀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今日得到消息,红狐领回一群普鲁的少女,要在秘密的厢房里特殊调教,他闻声便寻过去了。
秘密厢房可不好找,他一间接一间找过去,挑着眉骨高耸异族面相的女子便打量一遍,不知不觉,他一个人进了一间厢房,厢房里头雪白的绒毛垫子铺了满地,一只偌大金盆里烧着火红的炭火,屋内香烟袅袅,烟雾缭绕中全是光裸着脚穿着轻薄的普鲁女子,她们灵巧的足尖踩在细垫上,与身旁的客人击鼓相合,一群人又笑又闹,载歌载舞。
叶璟眀方才露出身影,一群普鲁的女子相视一眼,便纷纷围了上来,丰腴的胳膊上金铃摇转,轻薄的纱裙随之旋转飘摇,她们邀叶璟眀共舞。
叶璟眀还未回过神,一下便陷进人堆里去,这些高挑明艳的女子踩着鼓点,将他簇拥在屋子中央,很快有人送上酒杯来,与他劝酒。
叶璟眀左顾右盼,觉得这里实在不像是红狐所在的厢房,他挣扎着便想脱身,柔媚又热情的女人们哪里依他。
她们嘴里喃着叶璟眀听不懂的话,水润的红唇上各咬着一枚金杯,仰头就往叶璟眀唇边送,叶璟眀两只胳膊,一边一只,都被旁的女子牵扯着,他一时动弹不得,只得摇头说不要,金杯里的酒在挣扎中溅了他满身满脸。
女子嬉笑起来,越拥越紧,叶璟眀喘不上气,感到有什么柔软的雪白的东西贴到了胸上来。
他面色大躁,步子都稳不住,险把自己匡了一跤,隐约中见有人换了只杯子来,普鲁女子用生涩的中原话逗他。
“你不肯和我们玩,那你必须喝了这杯酒,我们才准你走。”
叶璟眀脑子一嗡,想也没想便接过对方嘴里的酒,仰头一口便灌了进去。
一群人惊讶地笑出声来,倒真放开了他,叶璟眀摔落了金杯,挤出人堆去,连滚带爬,走得十分狼狈。
他走了不消百步,便直觉身子不对劲起来,骨头缝里都是痒意,这股瘙痒很快便爬满了全身,再走十步,他只觉头重脚轻,目眩神迷,那杯酒进了肚,就像身子里落进一把软毛钩子,把他从里到外挠得又痒又热。
他不知所措,往胸口胡乱抓些什么,怀中一支烟花掉了出来,他揉着眼,费力凝视了许久,往空中释放了它。
这是唐云峥给他,邀约的信号,但是彼此相隔千山,没有人会回应他。
叶璟眀无比绝望。
唐云峥就在城外,见着城内促然绽放的烟花,惊讶不已,他没多想,策马便奔进城去。
唐云峥三日前收到朝安城内探子的密保,信上的内容叫他心头火起,扔下重伤的孙闻斐不审,连夜便赶过来了。
他自不会放心叶璟眀一个人进思归楼的,他原先在中原各地都布有眼线,他手中所训传信的红隼,一日可飞行千里,叶璟眀一入了朝安城里头,他便叫人紧紧盯着了。
不想叶璟眀去了思归楼就罢,还连夜宿在过气的花魁房里,还要叫“花魁三日三夜叫唤个不停”,在楼里落了个重色的名头。
唐云峥心头一口血险些没呕出来,两地相隔五日的路程,他硬生生花了两天一夜给跑到了。
叶璟眀远远瞧见唐云峥的影子,他也无暇思及唐云峥怎会在此,便忙不迭下楼朝他跑去,他与朝上涌来的人群撞在一块,下巴上的胡子都擦落半边。
唐云峥久未与他逢面,来时路上又惊又怒,一颗心也是高高悬起。他眼见叶璟眀大老远朝他奔来,心里略感欣慰,却从未见过叶璟眀这般惊惶,是青煞山中命悬一线时都未有过的事。
他急忙上前接住了他。叶璟眀一把撞进他怀里,叫他一时五味杂陈。
这人指尖颤颤巍巍抠上他衣襟时,他方才觉出不对,只见叶璟眀发髻歪斜,面同火烧,雪白的罩衣湿了大片,松松拢着,已落了一半在手肘边上。
叶璟眀仰头拽着他,模样甚是无助:“怎么你们普鲁的女子,爱拿只着片缕的胸脯压人,嘴里还咬着杯酒,不对嘴喝就不让走的……”
唐云峥美人在怀,心里头本舒坦了一些,越听脸色越沉。
他眉头冷厉一挑:“她们不让走,你就喝啦?”
叶璟眀慌张摇头,又犹豫片刻,迟缓点了一点。
唐云峥眼皮直跳,捞过他的手探了探脉搏,见眼前人目光迷离,唇色艳红,吐息烫得怕人,再碰一下都是要站不住的模样。
他冷着脸将叶璟眀往怀里一按,扯下毛领的披风将人连头带脚裹紧实了,拦腰抱起,一下跃上楼去。他带起阵风,惹得人群片刻惊慌,花楼的女子依偎着梁柱瞧见了,一边惊艳一边羡妒,打趣说些荤话,猜是哪位美娇娘新入了那位爷的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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