魆风骤雨,天地无光。驭马的车夫不见了踪影,马车被袭,骏马不安躁动起来,挣脱绳缰撒腿要跑,又一道刀光掠而过,它失了前蹄,哀鸣一声,重重伏倒在地,溅起无数水花,远处昏迷的车夫蜷缩在灌木丛里,浑然不觉。
大雨倾盆而下,眼前一片模糊,孙闻斐抹了把脸上水迹,将手中宝刀一点点拔出刀鞘,来人渐渐逼近,黑暗中仿佛看见他咧嘴一笑。
唐云峥握着半人高的骨镰,刀锋边缘的血水源源不断往下淌,他缓缓扬起镰刀,指向孙闻斐:“到你了。”
雨水沿着孙闻斐的颈项滚进他雪白的衣襟中去,冬夜的寒意渗进他骨头缝里,心头的仇恨与刺骨的寒凉交织在一起,他一时气血上涌。
孙闻斐抽出刀,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他死死盯着前方:“加央。”
他手中所使象蛇刀,刀身修长,足五尺有余,刀面镌有蛇状异兽,兽上有羽有冠,五彩纷呈,似鸟又似蛇,惊悚异常,其刀锋之上淬了剧毒。
他拉开了攻势,举刀要攻,脚下步伐却退一步,袖中左手朝前掷出数枚流弹。
流弹一声巨响,在半空炸开,雨幕中开出数朵烟花,意图短暂地阻挠对方的视听。
孙闻斐非是不敢战,他疑心有诈,恐身后还有伏击,便索性作假脱战。
他心念电转,不欲多留,再一眨眼,骨镰的残影已挥至鼻尖来,他心下一惊,疾退数步。
唐云峥竟丝毫不防,在他方才举刀的当口,已挥起骨镰疾袭过来,转瞬便欺近眼前,烟花一刹那在他二人头顶绽放,冷器的寒芒在黑暗中将加央眼里的傲慢和狠戾照得纤毫毕现。
“逃?”唐云峥轻蔑地眯起眼,“孬种。”
孙闻斐已然被激怒,余光环顾四周,不见有他人躲在暗处包剿,对手狂妄如斯,竟是一人上山截堵他的。
他手中的刀猛然一抖,迎了上去,象蛇与骨镰相撞,带出一串金光,火花飞溅,恣意碎在半空。
二人互砍,连过数招,不分伯仲,孙闻斐双手持刀,刀术轻盈敏捷,次次避开了唐云峥的强攻,他再一蓄力,刀身直砍在骨镰刀柄之上,要打落唐云峥手中的武器。
他虎口一麻,眼前骨镰纹丝未动,反被一下弹开,压至胸前来,骨镰挟带着雄浑的气劲气势汹汹向他扑来。孙闻斐脑中警铃大作,料得那骨镰足有百斤重,唐云峥却操纵自如,挥刀要在他胸口撕上一个大洞。
孙闻斐向后一弯身,骨镰的锋芒划过他的锁骨,喉结,下颚,最终落了个空,他飞身一跃,借象蛇修长的优势,寻了空子,持刀再砍。
象蛇发出幽光,它獠牙有毒,张嘴便要咬人,逼得唐云峥收了攻势,转攻为防,两方刀刃急急相撞,各退一步。
两个人浑身湿透,气喘吁吁,战场一时陷入胶着,这时黑沉的天际一个惊雷落下,一下狂风大作,满天泥沙和落叶肆意卷上面门来。
孙闻斐手重得握不住刀,反观加央气定神闲,普鲁人的体力优势在此,再打下去,他没有胜算。
他正飞快思量对策,脚底突然一晃,叫二人都是一愣。
他隐约瞅见一块巨物,沿山坡滚落下来,发出一声巨响,漫天的泥浆和雨水,很快尾随而至。
孙闻斐见状再不欲纠缠,一记纵身,提刀要跑,他余光瞥见唐云峥还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作何想法。
他轻松一跃,刚搭上山中摇晃的竹枝便滞在半空,他脚踝感到一阵刺疼。
孙闻斐面朝下扑倒,迅速被拽进泥泞中去,他再想抬头时已被唐云峥用力踩在腰上,并借势一脚踢飞了他手边的象蛇刀。
唐云峥弯下身,反剪住他双手,然后迅速将他两只手肘拧脱了臼。
孙闻斐才意识到,这要命的关口,唐云峥一动不动,是在找骨镰极限的距离,他停在半空时,骨镰一下挥出,刀尖刚好贯穿他的脚踝。
唐云峥钩住了他的猎物。
孙闻斐疼得大叫出声,泥浆覆盖住了他的双眼,叫他不能视物,他扭过头,神情狠恶又癫狂:“你也要死在这里——!”
唐云峥看了一眼身后顺势而下的落石,目光沉沉,下一瞬,他像抬死人般提起孙闻斐的衣后领,开始飞快在泥地里拖行。
孙闻斐耳边一阵嗡鸣,滑坡的山体和漫天的泥浆紧追其后,好似厉鬼索命,咆哮着随时要将他掩埋其中。
他四肢被废,受制于人,狂风混着土砾将他刮得面目全非,一阵恶寒爬上了他的身子,身后有巨物倾轧过来了。
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孙闻斐再次醒来时,先感到冷,才感觉到的疼,他意识到身体里的血已经大量流失。
他一醒,便惊动了在假寐的唐云峥,唐云峥打了个哈欠,随手舀起手边一捧水,迎面向他泼去。
孙闻斐打了个寒战,终于睁眼看清了现状。
他身处一处山洞,洞里有地下湖泊,他两手朝后被缚,落在了唐云峥手上。
他冷得发抖,尽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唐云峥,心里盘算着在加央手里活下来的可能性。
唐云峥没有太多废话,他走过来,不待孙闻斐说话,将一块打湿了的碎布紧紧缠在他的脸上,掩住他的口鼻,并不断往下浇着冷水。
孙闻斐开始剧烈挣扎,他张大了嘴,脸却被蒙在紧致束缚的纱布下,唐云峥一点一点试图挤出他肺里最后一丝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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