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艾绒,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你要来吗?艾绒转过身,正对着他,继承你母亲的遗志,向她赎罪。
如果是现在,他一定会拒绝,这种带着贬低和引诱的话语,不过是艾绒对他的绑架,可是那时候的他是个傻子,他只感觉在他罪恶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救赎的机会。
他其实也有过一丝犹豫,因为他注意到了,那份文件里,这个计划一直找不到志愿者,他不知道原因,却本能地感觉不对。
但是,艾绒又说了一句话,不然,你站在诺亚亲王身边不亏心吗?他是来教海曼的。
这一句话将他钉死在了愧疚的黑棺里,像是审判了他所有的罪恶。
好。他安静地回答,然后提出要求,但我要去阿德里安学院上学。
你没有资格提意见。艾绒冰冷地俯视他。
我有。他扬起头,你们找不到人才会来找我。
艾绒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答应了他的要求。
之后不久,他就如愿去了阿德里安学院,在努尔星和桃瑞丝星之间反复往返,一边参加实验,一边学习。
在他身上,实验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成功。
他的记忆可以被修改,但会自己恢复。他的行为也可以被控制,但也只是一瞬间。可这种成功只存在于他的身上,后面又出现的几个志愿者身上出现了严重的副作用精神力溃散。这些志愿者没有一个活了下来。
他是唯一的例外。
那时候所有人都找不到原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特殊。
但在后面漫长的岁月里,他回忆过往的时候,思索过他成为例外的原因。他也确实找到了原因德里克经常会分精神力给他,他接受了德里克源源不断赐予的精神力。
这些精神力在某种程度上改造了他,成了庇佑他的源头,它们磅礴有力,浩瀚而稳固,永不会溃散,让他不至于在实验里失常。
可是这种醒悟来得太晚,他已经失去了他的老师,馈赠反而成了伤害,在他腐烂的血肉里又撒了盐。
让他好绝望。
每当他绝望的时候,他就会想,如果当时他将这一切告诉德里克,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德里克可能会更早的离开,后面的一切,不管好与坏,都不会发生了。
他灾难的人生就只会是他的灾难,不会波及到无关的人了。
裴子晏听塞维尔平铺直叙地说,声音平静笔直,没有情绪,没有起伏,他感觉塞维尔像是一根绷紧的弦,但凡松一线便会全盘崩毁。
他一直以为塞维尔去阿德里安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在他眼里塞维尔是个极为优秀的人,比任何人都厉害,他从未想过这居然是一件需要交易才能达成的事。
您可能想象不到。我那时候太小了,离开桃瑞丝对我来说是件很难的事情。塞维尔平淡地说。
裴子晏叠握着塞维尔的手,将对方的手掌握在两手之间,肌理之间的温热相互浸染,艾绒和缪尔对你太糟了,让你不敢相信,如果你当时告诉我,我也只会留下帮你,我不会走。
塞维尔迟疑了一瞬,像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或者是想过,但确实不敢相信。
灯光映进裴子晏的眼底,像是晃着一丝幽绿暗黑地燧影,我难道属于无关的人吗?我那天义无反顾地去找你,又救了你,一切的行为怎么可能是临时起意?
裴子晏感觉到塞维尔的手握紧了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好像被无数的情绪堵住了,让他无法出声。
笔记你看完了吗?裴子晏问,他说得又轻又柔,温和地笑,眼角轻轻地弯起,像是被微风压低了的柳枝般。
塞维尔垂下头,柔软的金发垂落,发丝耀动着如暖阳般的光泽,许久之后,他开口,看完了。
那你应该明白了。裴子晏与他十指紧紧相扣,我从很久以前就爱你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这话像是在庞大苍白的世界里猝然降下一滴孤单的雨,在旁人眼中弱得无法察觉,但那滴雨落在手背的感觉却沉重又清晰,能融化一切。
塞维尔缓缓抬起头看他,神情里褪去了那种木然的冷漠,碧蓝的眼眸像是浸在水里的玻璃珠,看起来柔软又破碎,他倾身到裴子晏身边,伸手去摸裴子晏左耳的耳钉。
我也一样,塞维尔看着他,双眸将他的影子深深囊括,此刻那蓝色里带着千万缕裴子晏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像是被剥开了层层叠叠的外壳,终于触及深处的柔软。
我爱您我爱你,老师、德里克。
嗯。裴子晏伸手抱住了塞维尔,我爱你,塞维尔。
塞维尔也忍不住抱紧他,将头埋在他颈间,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抱着,浅浅嗅他信息素的味道,那酒味很浓。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酒精软化的硬糖。
他们拥抱了很久,像是要弥补未见的那么多年。
塞维尔吻了吻裴子晏的后颈,将人拦腰抱起,是裴子晏最讨厌的公主抱,但是裴子晏没拒绝,反而伸手环着塞维尔的脖颈。他把头靠在塞维尔肩上,仰头看他英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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