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穗岁拇指与食指捏住银针,在距离人偶七步远的地方站定,对准人偶上腹部的巨阙穴,众人眼前一花,连穗岁手中的银针正扎在人偶的巨阙穴上。
“巨阙,前正中线上,当脐中上六寸,主治心绞痛。”
“膻中,胸部前正中线上,平第四肋间,两乳连线之中点,可解心疾。”
“风府……”
银针细小,观赏性大打折扣,但连穗岁表情严肃,且下手无误,反倒令人屏气凝神,眼睛追随着她手中的银针。
第一次扎中穴位给人很大的震撼,第二次第三次,次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扎入穴位中。
“谁知道她是不是作弊!”
观众中有人质疑。
连穗岁干脆找了块布条把眼睛蒙起来。
“翁小姐可以随口说出一个穴位,只看我能不能刺中!”
提出质疑的翁灵儿不服气,让身边的丫鬟检查了一遍人偶,故意为难她。
“天枢……”
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连穗岁的银针已经准确无误地扎在了人偶上。
“伏兔……”
话音未落,伏兔穴上的银针尾巴颤抖。
一脸说了几个穴位,结局都是一样的没有悬念,翁灵儿嘟嘴道:“没意思。”
连穗岁摘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
“献丑了。”
果然是献丑了,好丑,谁家把赤裸的人偶当玩具!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道理在什么场合都适用。
这一手出神入化的飞针技术没有十年功底练不成,人人厌恶的连三小姐,难道从十年前就开始偷偷学习医术?
她不是草包?
这个结论对很多人来说没有意义。
医女的地位很低,她就算会医术又如何,大家闺秀学的是女工刺绣管账理家,拼的是家世背景品德才学,讲的是门当户对。
连穗岁有什么?
样貌丑陋,德行有亏,家底薄。
与今日来选皇子妃的小姐闺秀们比,她并没有优势,不必太放在心上。
这么一想,大家瞬间安下心来。
屏风后的人却不这么觉得。
成王结合打听到的消息,以今日连穗岁展露出的这一手来看,当街救长公主的事情只怕是真的。
再看堂上,唯一对连穗岁医术感兴趣的是慧荣长公主。
“青禾,你去把当年先帝赐给本宫的那套银针取来,送给连三小姐。”
“本宫从小身子不好,太医每隔几天就要来给本宫扎针,本宫疑惑,为什么细小的银针却能治病,那时候对针灸感兴趣,便求了父皇让本宫学医。”
“但本宫没有长性,学了一段时间嫌枯燥就放弃了,那套银针放在本宫这儿也没用,不如给连三小姐。”
连穗岁本想推辞,只好顺水推舟接过来。
“臣女谢长公主赏赐。”
一场宴会下来,连穗岁不是唯一一个受到赏赐的人,却绝对是最特殊的一个,长公主赏赐给其他人的都是些贵重却很普通的物件。
“能得姑母的青眼,这位连三小姐有点本事。”
楚景昀试探道,“佳人有意,三弟确定铁石心肠的拒绝?”
成王恼道:“二哥莫不是看上连三小姐了?不如二哥先下手?”
楚景昀点头道:“有点意思,娶回去丢在后院也无妨。”
楚知弋自两人身侧经过,眉梢微微上扬。
“皇叔。”
楚知弋今年二十有三,却仍旧没有正妃,且府上妾室通房丫鬟一个都无,他自己深居简出,宸帝巴不得他消失。
但人言可畏,再不给他娶正妃,只怕有人该说嘴了。
所以今日,也是楚知弋的选妃宴。
“皇叔可有中意的人选?”
身为侄子,自然要尊老,让他先选。
楚知弋无视两人充满算计的嘴脸,淡然道:“我也觉得连三小姐不错,挺有意思的。”
他是个瘸子加病秧子,配声名狼藉好色成性的连穗岁正是绝配。
且她会医术。
楚知弋唇畔扬起笑意,只是笑意没持续多久便被剧烈的咳嗽声代替。
慧荣长公主送走宾客折返回来,正听到这句话,不太高兴地说道:“今日让你们几个过来就是大概先了解一下各家小姐的品性如何,不是让你们挑三拣四的。”
连穗岁是她的救命恩人,把救命恩人配给野心勃勃的楚知弋,她还没疯。
楚知弋咳出了血,但慧荣长公主却生不出任何同情。
“我会把今日参加宴会的姑娘的表现整理出来送到宫里,等皇上拿主意。”
意思是他们看上谁家的姑娘各凭本事,她不过多干涉。
几个皇子心里打着算盘,面上恭敬。
“是,姑母劳累一天,我们兄弟几个先告退了。”
楚景安担忧地看了楚知弋一眼。
“皇叔我送你回去。”
长公主府恢复了安静。
“青禾,你觉得本宫该怎么推荐?”
今日受邀参加宴会的小姐们身世地位自不必说,且各有各的长处,她来做这个中间人,不论将来哪一个侄子继位,都念着她的恩情,会保她后半辈子的富贵。
但她也有私心。
皇上不信任皇后,也不信其他宫妃,给皇子们选妃的担子落在她身上,也同样把压力给到她,京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她不仅要琢磨皇上的心思,也要顾及到侄子们的心思。
“奴婢不敢。”
旁人只看到了长公主享受的殊荣,谁能看见长公主背负的压力?
“今日宴会之前倒是发生了一桩趣事。”
青禾犹豫着把连穗岁跟成王斗嘴的事情说了。
她手心有汗,腰间的荷包里装着一对玉环,是成王在宴会结束时塞给她的,让她帮个忙。
京中早有传言,连三小姐喜欢成王,她这也算是做好事吧……
“年轻真好。”
慧荣长公主莞尔一笑,她挺喜欢连穗岁,旁人都说她不好,她却觉得连穗岁率性可爱,跟成王是一对欢喜冤家,将两人凑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她之前的名声,或许是被人故意抹黑。
“准备笔墨纸砚,帮本宫把今日的情况整理出来递进宫里。”
雨还在下,晚上室内活动一个时辰,洗完澡躺在床上,连穗岁复盘了一下自己在宴会上的表现,嗯,表现得还不错,蒙着眼睛飞针的技术是她的独门绝学,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都不一定能做到。
今日过后,上京城关于她的流言就该从不学无术转变成医学天才。
走到街上,迎接她的不再是冷眼,而是热情。
啧,连穗岁开心地在床上滚了几滚。
不过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
她今天表现得太优秀了,或许会迎来旁人的嫉妒。
嫉妒就嫉妒吧,谁能保证自己没个头疼脑热求到她头上?谁会跟医生交恶?
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天气晴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缝里照在床头,难得遇上一个好天气,混杂着泥土气息的清新空气涌进来。
连穗岁起床伸了个懒腰。
急匆匆的脚步从外面闯进来。
“小桃,大早上的,怎么这么毛毛躁躁?慢点说!”
“小姐,夫人让您快点收拾好去门口接旨。”
小桃喘了口气,“宫里的赐婚圣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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