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从“哈利路亚”的教堂里走出来,我觉得耶稣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至少我的心灵并未得到救助。我觉得有些疲劳,爱情也并不能缓解这种疲劳。徐曼问我,去她家休息还是回自己家?这一次,我做出一个自以为明智的选择:回自己的狗窝。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回到家,我便恢复了原本的姿态。一边看电视,一边抠脚丫、把脖子后面的泥搓成条。我的这些不良嗜好,只有在自己的地盘上才能去做。晚上临走前,徐曼还问了我一个严肃的问题:未来想不想离开这座城市?我给了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13年前,我还在上大四。曾经有一个妹子,也问过一个类似的问题。
“大学毕业后,是去是留?”
“我想走……”
“你想去哪儿?”她希望从我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可能去南京,也有可能去bj。”
她非常失望,如果我能够留下,她希望与我一起去她父亲所在的医院。她叫陈潇潇,在此之前我从未提及过这个女孩。换句话说,她被我埋在了记忆力最深的一个地方,我把它称之为“记忆坟墓”。徐曼的这个问题,让我挖开“记忆坟墓”,找到了陈潇潇,这个曾经带给我初恋的女孩。
“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能因为我选择留下?”她继续试探我。
“可能因为你爸吧……”
“我爸?”
“我可不想跟你爸做同事,我觉得压抑!”
“仅仅只是为了这个?”
那时候,我是那种被武侠剧毒害的青年,以为“有缘千里来相会”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即使短暂分开,最终也会相聚!我习惯性地用手捏了她的鼻子,调侃道:“即使我去了天涯海角,只要你喊我,我也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听到这句话,她竟然感动的流下眼泪。
第二天,一个雨过天晴的傍晚,她再一次哭成泪人,然后对我说:“咱们分手吧!”
“好呀,”我快速答应了,然后问:“如果你觉得孤单了,还可以回来找我。”我这句大方的话,在一周后的某个早晨,她挽着一个学弟的手,出现在图书馆里。那时候我才明白,有些失去,就意味着永远的失去。
而后,我稀里糊涂地留在了这座城市,并且与陈潇潇的父亲成为了同事。陈潇潇的父亲,就是隔壁老陈,外号陈一刀,任何尺寸的****过长,他都能一刀到位。
离开这座城市的是陈潇潇,毕业之后,她去了南京。
这就是命运!
似乎这一次,又落在我与徐曼的面前。她依旧问我类似的问题,希望得到我肯定的答案。十三年过去了,我依旧没有改变。就在这时,晨曦的电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在哪儿呢?”这是晨曦的招牌问话。
“刚回家,过会儿准备睡……”
“这么好的一天,你就这么对付过去?太对不起老天爷了吧!我在你家楼下呢,赶紧下来,我找你有事!”
“大姐,你行行好,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明天我还得上班呢!”
“上班重要,还是陪我重要?”
此时我才想起来,她对我有女朋友一事毫不知情。当我准备告诉她的时候,她说:“既然你不下来,我就上来了!”
不到半分钟,我家的门就铃响了。
我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时髦的、盘着麻花辫的晨曦。她戴着那顶巴拿马草帽,似乎专门为我戴的。
“你什么意思啊,不欢迎我,还是怎么着?就让我在门外站着?”她的话锋永远与画风不符,一开口就像一个野丫头。
我给她让开一条通往客厅的路。她大步流星地走进客厅,然后停住脚步,环顾四周,想必看到了我丢在沙发上的臭袜子、前天的内裤、茶几上还没有倒掉的果盘,以及一股散发着些许醋味的半碗老醋花生米。我看到她的表情,就像环保局领导看到排污口而流露出的一种严肃的、甚至辣眼睛的表情。
“李伟,这样的环境你也能住下去啊!这跟猪圈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猪圈是猪住的地方,我这里是人住的地方。”
“得了吧,我觉得你跟那些猪,没啥区别……”她刚要坐下,竟然随手拎起一条白里发黄的毛巾,“这是啥?是抹布吗?医生不是都洁癖吗?你怎么那么另类啊?难道五毒不侵?”
她一边牢骚,我一边收拾茶几上的东西。好歹,我也是一要面子的人。
收拾完了,我看到她坐在沙发中央,高高翘着二郎腿,给人的感觉是县官开堂,准备重申冤假错案。作为案件被告,也有可能是冤案的受害者,我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么晚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还是忍不住,丢出这个问题。
“我前天就回来了,你干嘛不找我?”
“我天天上班,有时候还要应酬,哪有时间?”
“借口,你就是找借口!”
“确实如此,不行你去医院查查考勤,我每天上下班都有打卡……再不行,你去楼下查查监控。”
“我又不是私家侦探,我查你干嘛?”话毕,晨曦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然后露出笑容:“拿着,送你的……你拆开看看!”
数落我一番,竟然还送我礼物。我心想,不是晨曦脑子有病,肯定就是我脑子有病。秉着一种职业习惯,就像拆患者纱布那样拆开那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还有一个盒子……再打开,里面竟还套着一个。剥到最后一层,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东西。我再拆开一看,是一个玳瑁花纹的zippo打火机。
“大姐,我不吸烟,你送我一火机干啥用?是不是让我无聊的时候,没事闻打火机?”
“你是真不识货还是假不识货?这可是全球限量版。”
“全球限量版?”
“你还以为是路边货呀!”
我被她的严肃劲儿逗笑了,“我也不是路边货,我也是全球限量版,且只有我一个正品。”
“切,就算你是正品,也没人稀罕!”
“没人稀罕是好事!”
“说点正经的,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我在hn这段时间,处理了一些我爸生前留下的财产。这些财产,原本就是我爸留给我的,而且还有遗嘱。结果,到了hn我就傻眼了!我爸留给我的财产,有一半让我那个三叔霸占去了。他还说,原本这一半就是他的,是我爸欠他的。后来,我就在当地把他给起诉了。没想到这人就是一无赖,不知道从哪里伪造一份协议书,说剩下的那一半也有他的股份。”
“这么复杂……”
“唉,岂止复杂,我怀疑他把当地法院的人都买通了。我可能连50%的财产都争取不到。如果真要这样,我怎么跟我妈交代!”
“你妈知道了吗?”
“不知道,我没告诉她,如果告诉她,她非气病了不可。她身体也不好,而且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原以为晨曦是一个富家千金娇娇女,没想到她还要面临这么多事情需要处理。或许,这些“风尘气”源自她不凡的家庭背景和曲折的人生。我没有跟她提供任何有价值的参考意见,而且我也不懂得那些财产分割。我只能劝她,学会取舍,看清一个人比看清一个事实真相更重要。
“我怎么觉得,你突然活明白了?是不是身边有高人指点?要不然,你帮我引荐一下?”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我便直言不讳地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了!”
“真的假的?她是干什么的?同行?不会是女患者吧?你还真行,这么快就勾搭上一个……原本我还想把罗莉介绍给你呢?这下我可省心了!是不是我以后也不能随随便便约你了?”
说到这句话,我感受到了她的那种失落。
我安慰她:“你还可以约别人,比如那个大头……我觉得他就挺有安全感的!”
“算了吧,他就是个饭桶,别看块大,其实阳痿!”
“也可以找个男朋友……慢慢发展!”
“李伟,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到目前为止,让我看上眼的,还没有一个呢!”
晨曦生气了,然后点上一根烟,吧唧吧唧地抽了起来。我给她倒了一杯水,她还是不理我,似乎我就是那个欺负她的三叔。我们足足僵持了有一分钟,晨曦吸完烟,直接将烟屁股丢进刚刚倒水的水杯里,用这种方式继续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不想劝她,不想与她有任何感情上的瓜葛。毕竟,我与晨曦,仅仅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此时任何一个小小的行动,都会伤害到彼此间的友谊。突然间,我发现自己顿悟了,就像《分手大师》里面的那句台词:人生的道路就像内裤,没有一条不是自己选的。
我穿着一条恶心的屎黄色的大裤衩把她送下楼,然后目送她开着红色法拉利消失在黑夜里。上电梯的时候,我竟然哼着《智取威虎山》片段: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三楼上来一个阿姨,说我是半夜鸡叫,小心被人投诉。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狗窝,半躺在沙发上。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下得多么得适宜。此时真想吟诗一首,可惜脑袋卡壳,一句也没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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