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仅仅是?对视了一个呼吸之间,那双带着嫉恨的眼睛,燃起了另一种火焰。
男人以令人无从反抗的力度,将姜芜的手强硬地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因着这个动作,原本离他远远的姜芜也?被带了过来。
哪怕是?从她?的表情里,看不到一丝对自己?的留恋,看不到任何十二?年来残留的情意,仅仅是?目光的对视,也?让楚凌那宛若干涸的鱼一般不能呼吸的心情,好?上了一些。
像是?被续上了命。
“姜芜,”他没?再?叫阿芜,而是?叫回?了最初的称呼,认领回?了最初的身份,“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样的,”他轻笑了一声?,对此带着莫名的满意,“完全属于你的样子。你觉得……我会让你逃吗?”
“除了我的身边,你哪里也?去不了。”
***
楚凌话是?这样说的,但为了能让姜芜用膳,到底是?离开了,没?有在她?的面前晃悠。
后边的几日,两人每每的见面,楚凌也?没?讨过什么好?头。
蛊虫暂时没?有动静了,若是?不继续下去,她?的记忆就会停留在这里,孙柯问楚凌要不要继续下去的时候,男人思考了许久,才说等?一等?。
她?刚刚恢复记忆,无法接受,也?是?正常的。楚凌心想着,等?她?冷静下来,想起这十二?年的幸福,或许……或许会改变主意呢?
楚凌不在的时候,姜芜会冷静许多。
她?这会儿坐在窗前,盯着外面的飘雪。
女人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下人来劝她?怕她?着凉,但也?不敢真正地得罪她?。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姜芜对着窗外开口:“初一。”
她?没?有等?太久,一个身影便出现在了窗前。
初一还是?那件似乎一年四?季都?不会变的黑衣,他方才不知是?待在哪里的,这会儿肩头与头顶都?积了一层白雪。
他出现后,垂眸,低声?唤了一声?:“夫人”就未再?言语了。
姜芜看了他好?一会儿,问他:“你不冷吗?”
那衣裳也?只有春秋是?合适的,冬日里显得有些单薄了。姜芜失忆的这些年,每年夏日都?要问他一句:“你不热吗?”到冬日再?问一句:“你不冷吗?”
不出意外总会得到“不热”“不冷”的回?答,让她?每次都?会吐槽他就像个木头人似的。
现在木头人听到她?的问话,那素来木然的脸上,竟然罕见地闪过一丝错愕。
这话若是?失忆时的夫人来问,他自然是?司空见惯。
可这是?已经回?忆起了一切的夫人,哪怕她?那语气里没?了以往的笑意、担忧,初一也?有片刻的讶然甚至是?一丝隐隐的受宠若惊,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回?答她?:“不冷。”
“你进屋里来说话。”
夫人的命令,他没?有拒绝的立场。所?以初一只是?停顿了片刻,就应了一声?是?,人也?很快消失在了面前。
姜芜等?了一会儿,初一绕到门那边进来了。
他走路向来是?没?有一点声?音,所?以还是?站在那有一会儿了,姜芜才抬头看过来。
看过去了,也?没?有立即开口。
十二?年前姜芜的那段虚假记忆,是?把?自己?原有的记忆进行了重新的整合。
而初一这个原本在她?记忆里也?有名有姓有脸的人,被她?在那段记忆里化作了马夫。
现在想想,当时楚凌和他的表情,其?实都?是?有些微妙的吧?
也?是?,作为这丞相府,甚至是?举国的第一高手,就因为给自己?赶过一次马,就被她?记成?了马夫。
不过将错就错,他就真的被楚凌放在了自己?身边。
说是?马夫,也?是?护卫,在楚凌最初死敌众多的时候,姜芜与孩子们几次遭到暗杀,都?是?初一守在旁边的。
对于失忆的姜芜来说,他无疑已经是?家人的存在了。
吹进来的寒风将炉火吹得噼里啪啦的,因为长时间等?不到夫人的开口,初一眼皮微微抬了抬。
姜芜没?什么表情,她?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某一处,那没?有了任何情绪的眼睛,倒是?比他更像是?木头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在初一抬头之时,姜芜便问了:“念茵怎么样了?”
因为经常跟在姜芜身边带孩子,那两孩子也?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
夫人应该也?是?想到这一点才来问他的,想到小姐,初一有片刻的迟疑:“小姐……病了,但大夫已经看过了,并无大碍。”
即使是?想用孩子留住姜芜的楚凌,也?没?有把?念茵的病情告诉她?,因为知道这会让她?痛苦。
念茵病了。
姜芜脑海中划过那日念茵撞破了脑袋后,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下的画面。也?不止是?这个,很多记忆都?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她?是?如何期待这个孩子,是?如何满心满意地对她?倾注了所?有的爱,又是?如何被她?爱着的。
可所?有被牵扯出的感情,都?被她?压抑着,她?连心痛都?不允许自己?生出,仿若对她?每爱一分,每痛一分,心中的罪恶感就会增加一分。
明珠呢?她?的明珠怎么办?又有谁来疼?
从初一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夫人依旧是?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明明以前,只要是?说到小姐,夫人眼里永远都?会流淌出,母亲对孩子无条件的爱。
那一对儿女,她?其?实是?有些偏心的,她?更喜欢小姐,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雪下得大了一些,有雪花越过打开的窗户飘进来,落在女人的发梢上,又转瞬间融化成?水滴,隐没?在那乌发之中。
寒风吹进来一阵时,初一注意到了姜芜身体有一瞬间不自觉的瑟缩。沉默片刻后,他走过去,默默关上了窗户。
姜芜没?有阻拦,其?实以往在她?粗心大意的时候,初一也?会这样,默默无声?地做着这些事情。
咔哒一声?窗户落下声?音响起后,初一听到她?问了一句:“我的夫君和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到底,到底她?还是?不肯死心,还是?不自觉存了期待,问初一,大概也?是?因为,此刻的她?,比起楚凌,更信任这个人。
第86章 梦醒(八)
初一回答了不知后姜芜又问了一句:“那么……我会再次忘记吗?”
初一的心?因夫人问这个问题时的语气而狠狠一颤,直觉告诉他,他需要?认真回答。
可最后,初一回答的依旧是“不知”。
他无法?忘记自己这么说的时?候,从夫人?眼里看到的失望。那目光让他出?了房门后,还?罕见?地停留了好一会儿。
记忆里,夫人?总会用着明亮的笑容夸赞他:“初一,只要?交给你的事情,我总是特别放心?。”
让她失望,这还?是第一次。
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冷气入肺,让方才在屋里仿若被烧得糊涂了的脑袋也清醒了下来,这是夫人?与大人?之间的事情,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插手的。
“初一。”有同?僚传来密音,“大人?叫你。”
初一没有意外,不一会儿,他就跪到了楚凌面前。
夫人?与他说了什么,他也都一五一十地转诉了。大人?心?情不太好,他感觉到了,虽然?这些天他心?情就没好起来过,但明显,这会儿的怒意,是冲着自己来的。
良久,上面传来大人?情绪莫测的声?音:“她倒是……还?愿意相信你。”
初一自然?是不敢说话的,他也不敢把上面这个男人?往妒夫上面想,只感觉到男人?起身?,往这边走了走。
“她失忆前,也只听?过一次你的名字,失忆后却还?能记住你。”
初一记得那是大人?把夫人?抓回来后为了吓她的那次。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但或许是记性太好,哪怕从没有刻意想起,如今大人?一提,他却还?是能清楚地记起当日的细节。
“看来,你也没忘。”
慢悠悠的语调飘过来时?,初一片刻失神的情绪迅速拉了回来,他微一抬头,就触及到大人?面无表情的脸,和手上已经?被捏碎的笔。
好在不等他开口,楚凌就已经?放过了这个话题。
“她今日用过膳了吗?”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是的,夫人?用过了。”
男人?又问了一些,初一也都回答了。这些日只要?大人?不出?现,夫人?就不会有太过激的行为。
大人?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哪怕每日都要?在院外站立许久许久,也很少进去让夫人?不快了。
楚凌微微闭上了眼睛:“她既然?没有厌恶你,你就好好跟着,不要?让她出?了任何差池。”
初一回了一声?是。
出?来后,他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显然?这会儿,比起嫉妒、吃醋,大人?更在意的还?是夫人?的安危。
***
姜芜这些天以来,第一次出?了院子?。
屋外已经?越来越冷了,为了止住丫鬟们的喋喋不休,她穿得很厚。
念茵的院子?,离她的不远。其实她是住在姜芜院子?的偏房的,但因为她的太过缠人?,最后硬是被楚凌以孩子?大了,需要?单独住,而且也应该避嫌了之类的借口打发去了别的院子?里。
念茵闹了好几日脾气,最后才终于选了一个最近的院子?。
姜芜走几步,就到了。
她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直到里面的丫鬟出?来时?迎面撞上她,人?一愣赶紧行礼:“夫人?!您来了!”
那语气里都是藏不住的惊喜。
姜芜点点头,她注意到了丫鬟手里的药渣。
“小姐的病,好些了吗?”
这些下人?并不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还?当姜芜疼爱这个女儿,自然?是马上就愁眉苦脸地诉苦:“夫人?您是不知道,小姐一直高热不退,吃也吃不下,梦里一直叫着您。唉哟这么小的孩子?,看着可怜死了。”
她也不明白,怎么小姐病了这么多天,夫人?都不来看一看。
姜芜没想到念茵病得这么重,她没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终于抬步向里走去。
伺候在屋里的下人?们见?了夫人?进来纷纷行礼,又在姜芜身?后丫鬟的暗示下依次离开,只留下了姜芜在房里。
屋里的药味浓得有些冲鼻,姜芜知道念茵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味道。她站在原地没动,脑海里,一会儿是小明珠叫着娘亲跟自己挥手的画面,一会儿是念茵脸上流淌着鲜血的画面。
当年她怀着阿烨,梦到的那个女婴,其实是明珠啊。
她是因为对明珠的牵挂,才生下了念茵。所有对她的期待,对她的爱,其实都是潜意识里对明珠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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