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四章 枪口下的坦白

    总体来说，诸葛世家、达尔文岛或是天坑教派都或多或少奉行装逼理念。但具体风格和定义仍各有不同，在诸葛世家，当称为诸葛世家特色装逼主义。——诸葛世家家训。
    所谓领导的艺术，在于既能把下属当亲兄弟一般看待，又能把下属当狗一样使唤。后者保证团队整体的战斗力，而前者保证领导不会被下克上。
    而领导拥有的武器，通常有对下属的奖惩措施，或分裂下属使其相互制衡，或个人极其装逼而产生的个人魅力，亦或是让下属真切的相信，只有跟着领导才能赚大钱，装大逼，甚至才能活下来。
    哪怕是最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同心同德，不惧艰险，也会面临一个最直白的问题。凭什么是我跟着你混，而不是你跟着我混？
    最初第零装逼者足够优秀，几乎能在绝大多数领域都持平或碾压其他从业者，在末世环境下，他的个人魅力足以震服一大票装逼者。然而如此天才对于后继者，却是实实在在的灾难。“葛公在时，亦不觉异，自公殁后，不见其比。”没想到这句话在今天依然适用。
    当然还有另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这么多的诸葛亮。若真的都是理想中的顶级智者，那他们之间相互协商就能解决问题，甚至不需要所谓的领导。但他们不是，他们只是皮亮、纳亮、微亮等等，只是名为诸葛亮的一般装逼者。
    那面对这样一群人，应该如何治理？没有绝对的武力，也拿不出更好的奖励，末世之下家庭关系破碎，也不能拿这个作为把柄。他们最大的动力是装逼，但如何说服他们过来帮你装逼？你自己也没有绝对的个人魅力，而他们又足够聪明，能识破绝大多数话术。
    悲哀的不是现任丞相无能，而是现存的这些人中已经选不出更有能力的，所有人都是聪明人，都清楚这一点，但都无法改变。
    丞相淡淡的讲述自己的无奈，虽然说辞中难免有推诿之嫌，但至少也算肺腑之言。全过程中，语调平缓，逻辑顺畅，没有故意咳嗽或者喝水来拖延时间，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
    “庆幸的是死局之中，仍有生机。你的出现，是有能力搅乱局势的。我们诸葛亮当中，不乏有品德不够高尚者。你能想象诸葛亮当小三吗？你能想象诸葛亮剽窃成果吗？像648那种只是改个日记本，已经算得上善良纯洁。”
    “我的想法就是，先拿648做一个震慑。当你到这里之后，就是我建议她来找你，把日记本这个事情抓紧证实了。她也欣然同意，随后和你二人出发。但日记本就不全，她必定不敢让你多看现场。我只需要回来的时候问的仔细一些，你实话实说，也自然会发现一些问题。随后，由我开口，让你们去找原作者。”
    “648必定不会反对，因为理论上找原作者如大海捞针，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但我却是知道原作者在哪儿的，也可以笃定你们多半能找到。我并不认识王朗是谁，但一皮亮的确和我熟识。当年我们钻挖隧道，送一皮亮进系统圈内，作为内应。但系统很快察觉，并炸塌了隧道，我们因此牺牲了数十位诸葛亮。”
    “一皮亮进入圈内后，最初还能和我们联系，王朗的事情就是我们在联系中得知。据说他们相谈甚欢。但数年之后，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直至彻底中断。最初我们送他进去，也是为了北伐战略。但北伐难度之大，战略一直搁浅，至今也没个办法。恐怕他也觉得，再怎么联络也没什么意思。”
    “但就在战略搁浅的路上，他却突然自作主张，把你送了出来。一皮亮出来后，我曾想过单独会见他一下，但……”丞相不免有些迟疑，“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他要问北伐进行到哪一步？我该如何作答？”
    “不论如何，机会到我面前了，围绕你的计划就此展开。当你们找到原作者后，648必定身败名裂。此时，我只要拉她进小房间，恩威并施，那么她也算落入我掌控。而其他人看着这一幕，知道斤两，也会谨慎很多。你会变成我的武器，谁要是不服号令，我就派你过去和他合作一番，然后他的各种劣迹会被你大嘴巴都说出来。”
    “当然，这中间你会有危险。甚至我考虑过648找到原作者的时候，你也会有危险。我原计划也是要随行，或派人随行的。但那原本是你们第二次出行之后再派，是我让你们去找原作者后，再去的。我没想到的是，你们自己直接就去了。”
    “另外，你虽然危险了，但我反而安全了。虽然这不像是人话，但却也是事实。而且，一般来说，也不至于直接杀人，应该先威慑一下，比如枕头边放一把刀之类。而我就顺势把你保护起来，不让你见任何人，等我查明问题后再说。”
    陆叁叁默默的听着，听到对方如此利用自己，自己也没怎么生气，她只是认真思考着战略：“有一些问题，我是绝对诚实者。我们两个找到原作者回来，就算你恩威并施，把她制服了。你怎么制服我？把我关起来吗？”
    “关起来是最终选项，”丞相回答，“但按照原计划，整个日记本改写由她一人背锅。而我则扮演英明的领导，斥责其不爱惜文物。在这种情况下，我反而会开明一把，让她把撸管内容也放到博物馆里。别人一看，一个女孩子删除这种文字，也算合情合理，对她也不会太苛责。最后大家一起开个会，表个态，这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至于你？你又能知道什么？你也只能认为是她自己改的日记。她有对你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吗？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是不敢的。”
    陆叁叁点点头：“她原本是不敢的，在下直升机之前，也没有和我说过具体细节。但在我的鼓励下，她仍然做出了出乎你意料的举动。”
    “是的，”丞相点头，“我很好奇，你和她说了什么？”
    “我和她说，你这样没有高光时刻，以后没有人会花648来抽你。”
    丞相惊讶：“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不然她还不太乐意和你一起走。”
    “我相信她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在这场阴谋中，她做的事情足够纯粹，”陆叁叁回答，“另外，你也小看了我。我自己也能看出日记本的更改，绝不是她一人之手。日记中因为段落删减，导致日期空缺，需要大量更改前后日期才能对上。这不是一个人的工作量，特别她的手工水平还不如我。”
    丞相恍然：“疏忽了！当初确实是大家合力更改，但时间过了这么久，已经忘了这一茬。”
    “但我没说，我需要留一手来观察情况，”陆叁叁回答，“我没说的东西还有很多。我是绝对诚实者，但我是自己选择成为绝对诚实者的。”
    丞相不由肃然起敬：“我以前一直有疑虑，就算绝对诚实者，能有多大作用？让你反贪？或者干脆让你管财务？当年尔比·希恩斯花费如此大的力气，究竟有何意义？现在我明白了，你的装逼于先祖第零装逼者相比，亦不逞多让。”
    “能得现任诸葛世家丞相的吹捧，荣幸至极，”陆叁叁还是免不了面露笑意，“如果不是在枪口下说这句话，会更好一些。”
    “哎，这……”
    “好了，”陆叁叁打断他的废话，“你的原计划已经说完，但实际上并没有按照计划进行？继续说说吧。”
    “不错，最开始，你们拿回来李元霸高达图纸，我就意识到机会来了。一方面，图纸扔进系统圈内，早就内部高达。另一方面，这个图纸是从一枚斜插在地面的导弹中取得，而这样的导弹我们记录在册有十几枚之多。”
    “都是我师父，从不笑场者留下的吗？”陆叁叁问。
    “不知道，”丞相回答，“但你师父在临终之时，的确发射了超多导弹。我们也不敢保证，所有导弹都有宝藏。所有的宝藏，都能获得。甚至其他宝藏都是重复的李元霸图纸，也有可能。”
    “唉。”陆叁叁想问师父的事情，但犹豫片刻又没问。
    “你师父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他最后做的事情极具争议……”丞相又一次迟疑，他看向枪口，突然意识到如果说他坏话，会不会被直接崩了？
    “今天先不谈我师父，继续说你的事。”陆叁叁冷静回答。
    “其实也没多少可说了，”丞相回答，“北伐战略大有起色，但离实施仍然很远。648突然变勇，敢于直面我们高层，的确打乱我的计划。而且当时你明显站648那边，如果我强行胡搅难缠，效果适得其反。但我也突然意识到，也许这样反而更好。”
    “我们需要一次清洗，一次自我革新，”丞相回答，“我原计划在明后天，召开一次反思大会。我会把生平最无耻，最混蛋的事情说给你听。不祈求任何人原谅，自动除去诸葛亮之名。然后，再通过北伐，重获诸葛之名。”
    “而自我之后，所有人必须效仿。我们中只有少数几个没什么污点，但其逼格较低，不可担当重任。谁要不说实话，我自会检举揭发。”丞相接着说。
    陆叁叁皱眉：“要我来当裁判者？”
    “如果今天你不来，我也是准备让你当裁判的。现在你来了，也就给你提前透露一声。”丞相回答。
    “这不是一个好办法，”陆叁叁回答，“进，可能激化矛盾不可收拾；退，则变为形式主义走个过场。”
    丞相本想反驳两句，但对方说的也是事实，无奈只能反问：“那你有什么办法？”
    “要不就这样，由我来接这个烫手山芋，我来当丞相，你来做辅助。”陆叁叁此时都有些豪气干云，枪口都太高了一寸。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