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宿没睡的唐方华早上七点多就驱车直奔西北大学,他要当面问女儿有关那张画的事。到了西北大学的西门口,唐方华拿出手机一通电话就打了过去。
很快唐方华耳边响起女儿那熟悉的脆生生的声音:“喂!老爸!什么事啊?一大早就打电话?我还没睡醒呢!”
唐方华道:“琪琪——都几点了!快点起床,不然上课要迟到了!”
唐琪无奈道:“爸——早上没课!”
唐方华道:“哦——爸爸就在你们学校西门口,陪爸爸吃个早餐好不好?”
这时睡意渐去的唐琪脑子里转了几圈,以往老爸忙得根本就想不起来她,今个不知吹的什么风,老爸居然在校门口等他吃早点,肯定不是吃早点这么简单,拢了拢刘海问道:“就只是吃个早点?”
唐方华摇头苦笑:“怎么?就不能陪爸爸吃个早点?”
唐琪:“当然不是了,觉得有点奇怪,您是大忙人啊!”忽然眼珠一转,皱眉问道:“你一个人?”
唐琪这么问自是有她的道理,唐方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都忙于工作,就是在家里吃饭,也因时间攒不到一块都经常是各自吃各自的,而今个怎么会一反常态呢?而之前倒是有几次到学校门口打电话说是请她吃饭,结果却是带了章波一起来,说是顺道一起吃个饭,没几次下来,她就看出父亲心里的小九九,感情是想撮合她和章波交往,虽说章波什么都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面唐琪对章波就是不来电,所以之后见面都是草草应付聊上几句就推脱有事溜之大吉了,所以她自是怀疑今个父亲是不是又带章波一起来的。
有其女必有其父啊,又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知女莫若父,唐方华确是有心撮合女儿和章波交往。在唐方华的眼里,一来章波名校毕业,出身‘豪门’,那是考古界“一章二唐”章老的宝贝孙儿啊!二来章波平日里尊重前辈、勤学好问,更难能可贵的是有章老这样爷爷做后台,他从不在人前提起,从不摆谱,做人低调谦虚,是以深得他的喜爱,三来章波是真心喜欢女儿,对女儿那是嘘寒问暖,关心备至,言听计从,试问现在这样大大好青年去哪儿找去啊!
所以唐琪这么一问,他自是听出画外音,呵呵一笑,道:“一个人啊?怎么了?”
唐琪这才放下了心,道:“好吧,等我一会儿。”
不久,不施粉黛、一袭淡紫、二目弯弯、三围迷人、七分娇美、十分飒爽的唐琪就出现校门口,一边走一边梳着长发,隔着十几米远就冲着唐方华的挥手大喊:“老爸!”
唐方华见路边许多大学生和路人侧目艳羡的目光找上唐琪时,不由得摇摇头,赶紧上前一把拉着唐琪就上了车。唐琪还在盛气凌人地嗔怪老爸:“怎么了?老爸?”唐方华已是拿出那张玉玺的画递给了唐琪:“这是怎么回事?”
但见这张画,唐琪楞了一下,白皙的脸唰地窜起两抹腮红,却是眼珠急转,反口问道:“爸!你怎么随便翻我的东西?你这是侵犯隐私权!信不信我告你!”
见女儿羞涩之状,唐方华有点纳闷,心里泛起嘀:难道这张画真是女儿画的?问道“你老爸我不是吓大的,说实话,这张画谁画的?”
唐琪见这招不灵,拢发举目瞧向车顶,懒懒道:“谁画的怎么了?这很重要吗?”
唐方华心里急,却是表面平静如水,不温不火地问道:“是的,很重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唐琪心里同样也急,急得不知该怎么回答,偷眼瞥向唐方华,磨磨蹭蹭地说道:“就是——给我——画素描像的那个人!”复又迅速补上一句:“他画得不错吧!许多同学都慕名找他画肖像呢!”
唐方华心里更纳闷:今个女儿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哪有平日里说话理直气壮娓娓而谈的半分样子。心里一急再也沉不住气,高声问道:“我是说画画的人叫什么名字?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闻言唐琪心里七上八下,羞愤兼有地问道:“干什么?!人家跟他刚认识,你找他干什么?再说这都什么社会,你……你少给我提那个章波,哼……”忽然心神一转,佯做悲伤:“要是我妈还在,她才不会像你这样!”
每每父女二人说得不好的时候,唐琪都会拉出母亲,而唐方华这时也每每会向女儿妥协,只是这次唐琪的确意会错父亲的意思了。
但瞧女儿这番表演,唐方华恍然大悟,不禁哑然失笑。感情女儿有了男朋友,以为自己不愿意,又以为自己发现这张画,是来兴师问罪的,心道:只是不知道这画画的小子比起那章波如何。
唐琪见父亲还在笑,心里嘀咕着:奇怪!这招不灵了?只好‘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唐方华笑道:“这个年轻人的画功的确是很不错,假以时日,定有大成,”唐琪听到这里,眉舒颜展,立时转过头来:“嗯嗯,是的,很多人都这么说!”唐方华继续说:“你一向眼头高,你告诉爸爸他对你怎么样啊!哪儿的人?是你同学还是已经参加工作了?在哪个单位?叫什么名字?”
唐琪闻言,心情一落千丈,气道:“爸——你调查户口呢!我和他刚相处没多长时间,再说了,你不觉得你问的这些问题很俗吗?”
唐方华连忙解释道:“琪琪,爸爸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害怕你……”不想话未说完就被唐琪抢了去:“害怕什么?害怕遇见坏人?!这么多年来来回回就是这句话!可你真正关心过我吗?哼!告诉你!他人好得很!”
唐方华自知亏欠女儿太多,自从妻子去世后,女儿孤单影只,更是少人关心少人问,所以女儿心里对自己有怨言也是应该的,但是工作上的事不能妥协,唐方华遂苦口婆心说道:“琪琪,你误会爸爸了,爸爸真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没有其他的想法。我看他的画颇见功底,想着也许找到他能帮助我解决一些考古工作遇到的难题啊!”
岂料唐琪闻言更是气愤:“什么?你自己干了一辈子考古,害得我妈过着和守活寡一样的日子,临走的时候都没见上你一眼,现在你想让他为你们画那些什么破古董文物,搞什么头像复原,对吧?!你居然还想拉他也去干考古,你害得我妈还不够,现在还要害……”说着说着低声啜泣起来。
唐方华虽是万分自责,但也气不过女儿总是拿妻子说事,气愤道:“琪琪!你听我说,我没有想让他去干考古!我只是想问问他画上的玉玺是怎么回事!因为昨天考古发现了一个和画里一模一样的玉玺!”
不料,听完这番话的唐琪沉默了许久,心道:感情是个误会啊!可笑的是自己还一厢情愿地认为父亲是关心自己才一大早跑来找她的,遂面无表情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哦!原来真是工作上的事!对不起,唐所长,无可奉告!”
话落,拉开车门就要下车,唐方华只觉得心针扎一般地痛,一把拉住唐琪:“对不起!爸爸只顾着工作了……”
唐琪本想甩开父亲的手,却是在这一瞬倍感无力,车内的空气在这一刻静默。
同一个时间,却是不同的空间,你在而我不在,让人情何以堪?
良久,唐琪挣开父亲此刻无力的手,淡淡说道:“爸,你忙你的工作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是,说完这句不知说了多少遍同样的话之后,拉开车门的她却不小心哭了。
唐方华这时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唐琪转过身急忙帮父亲捶着背,连声心疼地问道:“爸爸,爸爸,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我陪你去看医生。”
唐方华咳了好久才停了下来,一边替唐琪拭去泪珠一边说道:“没事,估计昨夜没睡好着凉了吧!这么多年来”哎了一声又叹道:“爸爸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啊!”
唐琪心里酸楚,泪珠儿浅浅再现,别过头去,岔开话题,嗔道:“工作重要还是身体重要!这么大人了,睡觉还着凉!你刚说的那事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他连清明上河图都画过,还有什么不能画的?!”
唐方华摇头:“他什么都可以画,唯独这个不能画!”
唐琪哼了一声:“凭什么?”
唐方华一字一顿道:“因为清明上河图现存有各种版本,可以临摹,但是这方玉玺可是刚刚出土问世、世间根本就没有的传国玉玺!”
唐琪一惊,虽说她从未见过传国玉玺长什么样,但是传国玉玺的历史掌故传奇她还是很清楚的,道:“这怎么可能?”唐方华道:“是的,所以……我必须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琪这才意识到这张画牵连重大,沉思道:“这么说来这种形制的传国玉玺有两个,一个刚出土问世,而另一个就是他画的,而且两个一模一样,一模一样?老爸,你确定完全一模一样?”
唐方华点头:“是的,分毫不差!我必须见到另一个传国玉玺,所以我必须见他。”
唐琪不语,却在犹豫,唐方华表情严肃,又道:“无需我多言,你知道这传国玉玺有多重要,你也知道私藏文物是违法的!你不替爸爸着想,不替国家着想,你也得替他着想吧!”
唐琪的信心开始动摇,轻咬唇,道:“他只是西美大三油画系的一个学生,怎么会私藏文物,现在盗墓私藏文物的人还少吗?他肯定是在哪儿见过这种形制的玉玺,然后一时兴起画了下来,嗯!肯定是这样的!你说对不对,老爸?”
唐方华无奈,笑,女儿这分明是在替那小子撇清责任啊!语重心长道:“但愿是这样,他家里是干什么的?”
唐琪道:“不知道,这重要吗?”
唐方华长叹一声,道:“你啊!还年轻!他家要是那盗墓私藏文物的呢?”
唐琪立时反驳道:“不——可——能”
唐方华继续道:“但愿不是,就算是他是无意间画的,那他也有义务配合国家政府找出这玉玺!所以爸爸必须亲自见他一面!”
唐琪不语,知道父亲说的都在理,但是心理上很难接受。
唐方华见状笑道:“琪琪,你不要担心,这只是工作上的事,再说了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这个做爸爸的迟早也要见他,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对不对?”
唐琪白了一眼唐方华,一撇嘴:“我有说担心什么了吗?他又不是见不得人!”想了一会儿,唐琪斯斯艾艾地说道:“他叫吴鸣——不过,事先说好,你不许说你是我爸爸,我和他——和他——还没有确定关系呢!”
唐方华忍不住笑道:“搞了半天是你单相思啊!”
唐琪哼了一声,不依道:“才不是呢!他也喜欢我!只不过我们都没有说出口罢了!”复又一瞪眼:“你答应我的条件不?”
唐方华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好!答应!答应!他的电话给我。”
唐琪这才松口:“这还差不多,他的电话是138”说至此却是一顿,接着说道:“这样吧!老爸,回头我亲自问问他是怎么回事,然后再转告你,至于他愿不愿和你见面我做不了主。”
唐方华面有不悦,道:“你说什么?琪琪,你搞清楚!你这是在害他!”
唐琪嘟着嘴不乐意了:“我真做不了他的主嘛!但你放心,我保证这件事会问个一清二楚,然后第一时间告诉你。”
唐方华见形势如此,不可强求,况且西美、大三、吴鸣、油画系这九个字足以让迅速找到吴鸣,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你抓紧时间啊!”这时考古研究所章波打来电话,说是新闻媒体就昨天的考古发现要采访他,唐方华立时匆匆离去。
唐方华驾车向南行驶不一会儿就到了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过马路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急速窜出一骑山地车的小伙,左拐右拐突然在唐方华的车前一个急刹车,小伙子左脚一撑地,腿轻轻碰上了唐方华车的前保险杠上,似是不好意思,转头冲唐方华微微一笑,骑着车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了。
只是那小伙冲着唐方华那微微一笑,差点没把唐方华吓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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