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
陈长安先否定了李朝援的医德,随后又质疑李朝援的毕业论文,即等同于质疑李朝援的学术水平。
“人格素养”与“专业技能”的双重否定!
这就像是两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刺在李朝援的心坎上。
而比这更令人痛苦的是,李朝援发现自己的知识面比陈长安窄了许多,双方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高度,想辩驳都无从下手。
崩溃之下,李朝援心如死灰。
李朝援深深地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985名校毕业的陈长安,实力毋庸置疑!假如陈长安把他的毕业论文翻出来,玩上一招鸡蛋里挑骨头!到时真的可以让他原地社死,以后就算脱下了这身囚服也没资格再从医。
这个后果比坐牢还严重。
想想自己,6岁入学,29岁才博士毕业。
二十三年寒窗苦读!
好不容易才在医学界站住脚,如果被扣上一顶学术不端的帽子,导致学位被撤销,那自己岂不是要沦为医学界的一块笑料?
“我累了,我要回监室。”
李朝援怯弱地低着头,不敢再正视陈长安的目光。
陈长安抬腕看了一下时间:“你只有一条路——服从与配合。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去思考。五分钟后,希望你不会再令我失望。”
说罢,陈长安起身离开了审讯室,检察院的杨颂声紧随其后。
俩人一起上洗手间。
杨颂声纳闷不解地笑问:“陈副市长,你这套路我是真有点看不懂。你劈头盖脸地把李朝援批一顿,他真的会配合?”
“大概率会。”陈长安含笑洗手。
杨颂声关了自己这边的水龙头,抽着纸巾擦了擦手:“我审过的犯人也不在少数,通常,文化程度与社会地位越高的人,越是渴望社会认同感。”
“确实是这样。”
陈长安也关了水龙头,面朝镜子,检视自己的仪容。
杨颂声直抒己见:“像你今天这种批判法,往往会触发两个极端:要么令犯罪嫌疑人忏悔,要么就会激发犯罪嫌疑人的抵触情绪。从现在的情况看,李朝援的情绪并不稳定,其抵触情绪明显占上风。你怎么确定他会配合?”
“因为他不敢再跟我叫板。”
陈长安淡然一笑,对自己的审讯策略与判断逻辑避而不谈。
他今天对李朝援采取的核心策略,其实很简单,就是摧毁李朝援的社会优越感,令李朝援失去自信,从而改变李朝援的社会态度。
改变一个人的社会态度,共有三个阶段,分别为服从、认同、内化。
这是社会心理学领域的通识。
服从,就是令个体在社会规范、组织制度等方面,包括面对强者时,与他人保持一致的步调。
个体或者为了获利,或者为了免灾,不得不放弃自我主张。
从李朝援不敢继续辩驳的状态可以断定,李朝援的社会优越感已经被彻底摧毁,继而把自己摆在一个弱者的位置上,在恐惧感的加持下,只能选择服从。
尽管这种“服从”只是一种表相行为。
它属于一种暂时性的表现,在精神意志与价值观等层面,并没有与陈长安统一到同一个维度上来。
但这并不妨碍陈长安的下一步行动。
陈长安要的只是口供,又不是要收编李朝援,他不需要李朝援进一步认同自己的思想理念,更不需要把李朝援内化为一个忠诚的拥护者。
“五分钟时间到了,想清楚没有?”
陈长安回坐到李朝援前面,并点上了一支香烟。
李朝援还是低着头,声音很小:“就算我的医德有点小瑕疵,我的学术水平是没有问题的,你不能一竿子把人打死……”
“别说废话,我现在只对汤晓茹的问题感兴趣。”
陈长安直接把话题拉回正轨。
坐在旁边的杨颂声,满怀期待地凝望着李朝援,他现在也想看看李朝援是否真的会像陈长安所说的那样,乖乖地配合。
这一刻的抉择,对于李朝援来讲,无疑是个痛苦的抉择
犹豫好一阵。
李朝援抬头问了陈长安一个问题:“汤晓茹会不会被判死刑?”
“我只能告诉你,如果我先找到汤晓茹,汤晓茹有机会活下去。如果是夏言东先找到汤晓茹,那她大概率会被当场击毙,没机会上法庭受审。你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应该懂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陈长安全程凝视着李朝援,捕捉着李朝援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见李朝援意志力松动。
却仍有犹豫。
陈长安又继续说:“在信息化时代,摄像头将全面覆盖大街小巷。以后出门办事,大家都要刷身份信息,哪怕是去小店买个面包都要扫码支付,汤晓茹能逃到哪里去?你说与不说,她最终都会落网,这是必然性的结果。”
“……!!!”
李朝援还是犹豫不决。
陈长安又抬腕看了看手表:“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也不要幻想着跟我讨价还价,你没有那个资格,别挑战我的耐心。”
“……!!!”
扎心的资格论,犹如利剑,直刺李朝援的心脏。
令李朝援卑怯难堪。
李朝援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医德”与“医术”被双重否定的残酷事实,好在这只是陈长安一个人的否定,暂未上升到全社会的否定。
李朝援暗悲至此,无奈地吐出了服软之言:“我在城南火车站那边有套安置房,汤晓茹住在那里。”
“说具体的地址。”
“城南花苑,17栋1单元,302房。”
“那里住了些什么人?”
“之前曾租给一个大学生,后来那人退了租,便一直空着。汤晓茹逃出医院后,出不了城,我便安排她在那暂住,只有她一个人。”
终于说出来了,李朝援的精神压力反而小了很多。
杨颂声此刻也是暗叹不己,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陈长安把李朝援批一顿,李朝援就会像个孙子一样服服帖帖。
杨颂声瞧了瞧陈长安,还是看不懂。
杨颂声又把目光转回李朝援身上:“汤晓茹的住址,还有谁知道?”
“之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现在加上你俩。”说着,李朝援战战兢兢地望向陈长安:“能不能给我留条活路?”
“窝藏、包庇罪,死不了。”陈长安慢吸一口烟。
李朝援苦笑:“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可以瞧不起我,但你不能否定我的一切,不能把我往绝路上逼……”
“我只对汤晓茹的下落感兴趣,没兴趣查你的毕业论文。”
陈长安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一句话都不多讲。
这不屑的一幕,令李朝援郁闷无语,愣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态一直被对方拿捏在股掌之中,瞎紧张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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