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铁生这个人,虽有蛮横粗暴的一面,当想起自己的女儿还不到十岁,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时,他又向生活低下了倔强的头胪。
自己额头上的伤,他只是在药店简单包扎了一下,医院都懒得去。
给汤晓茹买完药之后,他去菜市场买了些菜,途经花店时,又买了一束象征着初心永恒的鲜花——勿忘我。
回到家里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饭菜,全是汤晓茹爱吃的。
吃饭时。
他把那束“勿忘我”插在花瓶里,摆在餐桌上,并对汤晓茹说:“如果你真的想好好过日子,那你就跟肖元山划清界线。”
“嗯。”
汤晓茹低头着喝汤,一副忏思己过的样子。
洪铁生往她汤碗里添了一勺可以补充气血的红枣,又道:“姓肖的整我,就等于是整我们全家。你不要被他给骗了,他睡过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你可以拿你们之间的那点事敲打他,让他调我回市里工作,咱全家团聚。”
“你的工作问题我会解决,我不想再聊姓肖的,吃饭。”
这一顿晚宴,汤晓茹给足了洪铁生安全感。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汤晓茹也是顺着洪铁生的心意,扮演起了贤妻良母的角色,每天一下班就回家陪老公孩子。
但她并没有跟肖元山断绝联系。
她每天洗澡都会带着手机进洗浴间,一边洗一边跟肖元山打视频电话,肖元山叫她摆什么姿势,她就摆什么姿势。
她坚信一点,这是一个由权力主宰一切的世界。
而吕州的权力巅峰就是肖元山。
她这个小小的副市长,又算得了什么?她才三十多岁,前途一片光明,有什么理由为了一个连县长都当不好的废物而放弃上升空间?
身体,是她唯一的博弈资本!
她唯有疯狂地把这点资本利用到极限,她才能一步一个台阶往上爬,进市委常委、做市长、做市委书记……
对于权力的这种痴狂,令汤晓茹的心变得越来越狠。
2011年11月6日早上。
洪铁生因为感冒咳嗽,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汤晓茹表现得十分体贴。
她给洪铁生冲了一杯板蓝根,并连掰四粒头孢,把头孢粉放入汤药中。搅匀之后,她把药端到了床前:“把感冒药吃了。”
“谢谢老婆。”
洪铁生端起来一饮而尽,味道有点苦。
汤晓茹又道:“你停职检查已经有几个月,想复职不难,但要想调回市里工作有点难。正处级的岗位本来就少,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因此,我只能从自己身上割肉。我向组织申请,不再兼任春江区的区委书记,改由你接任。”
“老婆,我不会让你白白付出的。”
这段日子,汤晓茹的种种关爱,几乎让洪铁生忘掉了曾经的耻辱。洪铁生起身端着汤晓茹的脑袋吻了一嘴,兴奋之色跃然于脸上。
“牙都没刷,赶紧去洗漱。”
汤晓茹将洪铁生推开,转身又打开了衣柜门,帮洪铁生挑选衣服。
她对洪铁生说:“想当区市委书,光靠我一个人努力可不行,你自己也得拿出点行动来。我帮你约了个饭局,对方是个港商,手握几十亿的资金。你去想办法把对方拿下,让对方落户春江区,到时我推你做区委书记也更有底气。”
“你放心,今天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让这位财神爷从我手中溜走。”
春江区的区委书记。
这个职务的含权量,可比安南县县长的含权量要高得多。
不过,洪铁生更在乎的并不是权力的大小,真正让他兴奋的事情是,调到春江区就等同于调回市本级,可以一家团聚。
洗漱完毕,洪铁生穿上老婆为自己挑选好的西装,打上领带。
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中午。
洪铁生在红景大酒店与投资商会面。
这个投资商叫陆渊,华陆集团的董事长,之前吕州举办政商合作峰会时,陆渊曾击败丁勇,拿下吕州市的体育中心。
双方见面后,互相打个招呼,酒菜也已经上得七七八八。
“陆总,我代表吕州政府,先对您表示感谢!”
“谢谢您对我们吕州经济的发展,给予支持。我们吕州就像一座小茅屋,您的到来,真的是让我们吕州蓬荜生辉。”
单枪匹马来赴局的洪铁生,率先提杯敬酒。
陆渊则带了四五个人陪宴。
当洪铁生端着酒杯起身敬谢时,陆渊却端着一派高冷之姿,坐在椅子上没打算起身,也没打算喝这杯酒。
金丝眼镜配光头,这就是陆渊,文雅中带着一丝痞气。
陆渊嗤笑:“我约的是副市长汤晓茹,你们吕州政府,居然派出被免职的小县长来招呼我,我顶你个肺!是不是瞧不起我陆渊?”
“陆总,您误会了,实不相瞒,汤晓茹是我老婆。她就是因为对您这笔投资很重视,所以才叫我来招呼。”
“派老公赴局,你们当这是走亲戚?浪费老子的时间!”
陆渊的脸色说变就变,起身就要走人。
洪铁生急忙上前拦路:“陆总,您听我说,虽然我不是副厅级干部,但在我心里,我把您当上帝!这就是我的诚意。”
“别说这些虚的,你若真有诚意,来点实际的。”
陆渊拿起一瓶高度白酒,重重地搁在洪铁生面前。
并对洪铁生说:“饭局上的规矩,不需要我多说吧?你把这瓶酒喝了,我可以考虑坐下来聊一聊。”
“陆总,一言为定!”
洪铁生想都没有想想,叫服务员拿了一个两个大酒杯过来,一瓶白酒全部倒完,正好两杯。
说到喝酒,洪铁生还没怕过谁。
洪铁生端起大酒杯便咕噜咕噜地猛灌,随着咽喉的律动节奏,杯中五十多度的高度白酒,一滴不剩地喝进了肚子里。
喝完第一杯,仅喘息两三秒,洪铁生又接着喝第二杯。
“好酒量,你们代我回敬洪县长一杯。”
谈笑间,陆渊也遵守自己的承诺,坐回了椅子上。
这时,陪宴的那几人又陆陆续续地端起了酒杯,轮流敬洪铁生。洪铁生也是豁出去了,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
没过多久。
洪铁生头晕目眩,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一口气没提上来,砰的一声栽倒在地上,手中的酒杯也摔得粉碎。
这一幕,把陪酒的那几个人吓了一跳。
陆渊气定神闲的坐在原位,瞧都不瞧洪铁生一眼,拖时间。他拿出手机给汤晓茹回了一条信息:“汤副市长,你老公的酒量不行啊。”
“那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他。”
此时,汤晓茹坐在车里,旁边就是肖元山。
汤晓茹回完信息后,对肖元山说:“搞定了,走吧,现在是去迎宾馆,还是去我家?”
“去青名山,来吕州这么久,我还没在山顶上玩过。”
“行,我也很久没爬过山。”
汤晓茹亲自驾车,在权欲的道路上一路狂飙,为了登临绝顶,似乎牺牲一切都在所不惜。
红景大酒店那边。
陆渊怕惹麻烦,也不敢眼睁睁地看着洪铁生死在宴席上,他没拖几分钟便拨通了120急救电话。
正常情况下,救护车从市医院到红景大酒店,需要15分钟。
今天因为莫名其妙的交通事故而堵车,救护车整整花了半个小时才抵达红景大酒店。
因为抢救不及时。
洪铁生死在前往医院的路上。
死因是乙醛中毒,而导致中毒的原因是洪铁生在服用了头孢的情况下,大量饮用高度白酒,产生了双硫仑样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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