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丁永春的警告,陈长安并没有丝毫卑怯之色。
恰恰相反。
丁永春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怒火越浓烈,陈长安越是兴奋!现在他不怕丁永春愤怒,只怕丁永春像八风不动的老僧一样保持冷静。
冷静,是最好的自我防御。
只有愤怒才能让丁永春剑走偏锋、乱中出错!出了错才能逮住他的把柄,将他一击毙命。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陈长安也彻底豁了出去。
既然已经撕破脸,那不妨再露骨一点,让丁永春的怒火继续高涨,让其怒火发展成燎原之势。
陈长安回道:
“您说得没错,没有我陈长安,地球确实会照样转。但双林镇与工业园离了我陈长安之后还能不能正常运转,那可不好说。”
“食品产业链,目前还只是一个刚刚学会爬行的小孩。”
“稚龄小孩如果没人喂养,夭折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我相信您也不想成为一个把幼儿扼杀在摇篮里的凶手,毕竟这事要担责。”
如果愤怒有指数等级,现在的丁永春大概已经登峰造极。
尽管丁永春早就知道自己与陈长安之间只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但决裂来得这么快,还是打破了丁永春的心理预期。
“陈长安,我三番两次地破格提拔你、重用你、赋予你权力!甚至给你和韩思瑶当证婚人,对你也算不薄,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唱反调?!”
尽管丁永春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语气还是冷厉到了极限。
陈长安故作迷糊:
“丁书记,这话从何说起啊?”
“您对我提拔重用,我可是一直牢记于心。为了不辜负您的厚望,我向来都是踏踏实实做人、兢兢业业地做事。”
“可以说是一天一刻都不敢怠慢,全心全意地扑在工作上。双林镇与工业园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足以证明这一切。”
“我哪有跟您唱反调?”
“难道您不想我踏踏实实地干工作,不想我做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好公仆?”
原本能克制自我情绪的丁永春,此刻已经彻底绷不住,气得脸部肌肉都在微微抽搐,就差没有当场吐血。
丁永春郁闷地意识到,陈长安这家伙的诡辩逻辑确实很逆天。
三言两语,直接霸占着道德与政治思想的制高点,否定他就是否定为人民服务的执政理念!
这他妈还怎么反驳?
丁永春憋来憋去,最终只憋出一句怒吼:“滚出去!”
“行,您保重身体。”
陈长安一路揣着明白装糊涂,把心理战术玩得炉火纯青。
一切的一切!
也都跟陈长安所预料的那样。
就在陈长安离开不久,丁永春召开了紧急常委会,主题就一个:重新调整食品工业园管委会的领导班子。
陈长安已经是正处级干部。
而且是吕州市政坛极具影响力的一个正处级干部,手中实权的含权量,不亚于某些副厅级领导。
在陈长安没有犯任何错误的情况下,直接撤陈长安的职是肯定行不通。
但以工业园与其它县区的发展需求为借口,调整一下工业园的领导班子,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讲就没什么问题。
丁永春在常会上说:
“长安同志是个很有魄力的人,也是一个很有干劲的人。在他的带领下,我市的食品工业园已经取得了一定成就。”
“现在工业园已经走过了最艰难的初创期。”
“本着好钢应该用在刀刃上的原则,我提议把长安同志调往安南县,担任县委书记一职。”
“如果在座的各位都没什么意见,今天就呈报省委批准。”
闻言,在座的常委们都是愕然失色,尤其是袁市长和市纪委书记彭胜武,做梦也没想到丁永春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袁市长当场保留自己的态度:“丁书记,这事是不是应该再斟酌斟酌?现在工业园虽然打下了基础,但产业规模并未做大做强,后面也是任重而道远。在这个节骨眼上把长安同志调走,只怕会影响工业园的发展。”
丁永春摆出一副正义无私的姿态:
“袁市长,你所担忧的这件事,之前我也慎重考虑过。”
“长安同志曾跟我说,他就是一颗螺丝钉,哪里需要他,他就愿意去哪里扎根,我很欣赏他这种执政为民的工作态度。”
“现在食品工业园已经初成雏形,经济势头也在稳步增长。”
“但我们不能只管工业园,不顾其它县市的发展。”
“我们吕州市的市本级就像一个老母亲,下面有六县三区,加上坐拥食品工业园的双林镇,总共有十个孩子。”
“如果顾此失彼,不利于我市经济的平衡发展。”
“县域经济不能忽略。”
“因此我才忍痛割爱,把我市最强、最有干劲的年轻干部调往经济实力最薄弱的安南去,这也是迫于无奈。”
这种有理有据的无私腔调,赢得了不少人的点头认可。
一时之间,袁刚也无力反驳。
但袁刚心里明白,这事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而是权力与权力之间的较量,丁永春这是在清除异己。
把陈长安调往安南县当县委书记,行政层面属于平调。
这么做,表面上虽然不存在打压陈长安的嫌疑。但地理位置偏远的安南是个贫困县,跟经济正在崛起的食品工业园没法比。
从现实层面来讲,丁永春这是在削弱陈长安手中的含权量。
就像古代官场上的放逐,哪里穷就贬到哪里去。
袁刚扭头瞧了瞧市委书记彭胜武,心想老彭,你还在沉默什么?陈长安今天突遭贬谪,那可都是被你们纪委连累的结果。
令袁刚郁闷的是,彭胜武始终一言不发。
接着表态的人,是市委组织部部长严峰: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为了全市经济的平衡发展,我支持把长安同志调往安南县。”
袁刚又瞧了瞧彭胜武。
见彭胜武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袁刚愁得面郁色。
只好自己硬着头皮找理由: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话虽是这么讲,但反过来说也是一样,如果我们连一域都谋不好,又怎么谋篇全局?”
“眼下食品工业园刚刚起步,就像一栋金融大厦,才刚刚打好地基。”
“而陈长安就是这座金融大厦的核心工程师,现在大厦尚未封顶就把核心工程师调走,大厦崩塌了怎么办?”
“像重金投资双林镇的梁茵、余闻念、周牧白,还有入驻工业园的华粮集团和西北农牧集团,向来只跟陈长安接触。”
“如果我们换人去对接,只怕会出问题。”
闻言,丁永春笑道:
“袁市长这个担忧,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但我相信长安同志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
“袁市长,这事得劳烦你去做做长安同志的思想工作。”
“在工作上,你是长安同志的领导,在生活中,你又是长安同志的朋友。”
“如果你去找他谈,我相信他不会因为自己被调离工业园而负气,更不会因此而拆墙抽梯,毁了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双林镇与工业园。”
“如果他是一个这么自私的人。”
“那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重点问题,就不是把长安同志调到哪里去的问题,而是讨论免不免职的问题。”
高手过招,刀刀见血!
丁永春三言两语,不仅把棘手的问题推给了袁刚,令袁刚头皮发麻;丁永春同时也给陈长安下了一个紧箍咒,直接把陈长安套死。
如果双林镇与工业园的投资商因为陈长安被调离而撤梯子,那陈长安就有自私自利的嫌疑,得承担所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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