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的周末。
丁永春与姚公子、许霏林相约在吕州的栖霞庄园,品尝着名贵的红酒。官商之间的谈笑风生,总是穿插着一些彼此心照不宣的暗话。
姚公子的年龄跟陈长安差不多,不到三十岁。
长得剑眉星目,风采飞扬。
但姚公子跟陈长安不同,姚公子不会像陈长安一样把喜怒哀乐都收起来,他会毫无顾虑地把喜怒哀乐展现在世人面前。
因为这个世界上能动他的人,屈指可数!
这种自信与生俱来。
用世俗的话来讲,像他这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是人上人,不需要看周围人的脸色做事。
身为正厅级的丁永春,跟姚公子说话也是客客气气。
丁永春挥手引荐栖霞庄园的大好风景:“姚公子,你看这环境怎么样?亭台楼榭,假山流水,典型的苏式园林!若是喜欢,以后你就在这住。”
“丁市长,你这手笔也太大了,那我不成了夺人所爱?”
谈笑间,姚公子端起半杯红酒走到台阶前,对眼前这赏心悦目的园林式风景显然很满意。
许霏林帮着接话:“姚公子,我们丁市长爱这园林不假,但他更爱你这个朋友。”
丁永春含笑不语。
姚公子也是个明白人:“理是这么个理儿,哈哈,丁市长,你还是先说说我该怎么回你这个礼吧?我也怕自己有兜不住的时候。”
“姚公子真会开玩笑,这天下哪有您兜不住的事。”
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许霏林给丁永春打辅助,也是从未失过手,三言两语就把姚公子哄得心悦诚服。
姚公子笑道:“许总,我兜不住的事可多了,比方说咱那个美食城项目,最后不还得请我们的丁市长出面才能拿下。”
“您这哪是兜不住?”许霏林笑靥如春:“您这手是用来呼风唤雨的,哪能用来抠土地。”
“哈哈,许总真是人美话也甜,这怎么着也来干一杯。”
“请。”
许霏林跟姚公子轻轻碰了个杯,陪着浅尝了一口。
见丁永春暗使眼色。
许霏林又趁热打铁把话题引回正轨:“姚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今天你就在这里住下,回头我再安排两个留学生跟你谈谈人生和理想。”
“看来今天是盛情难却啊。”
说到留学生,姚公子的脑子里立马就浮现出了肤白貌美、金发碧眼的欧洲贵族,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欢愉。
姚公子转头对丁永春说:“丁市长,杨敬林是死得真不冤,他本来就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是时候位归原主了,走一杯?”
“一杯哪够,许总,麻烦你去把酒拿过来,今天我要陪姚公子尽兴。”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此时此刻的丁永春,已然达到了人生小巅峰,兴奋之色跃然于脸上。
想想自己在吕州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当年也曾幻想过叩开省委书记韩东海的大门,结果都是白忙一场。
今天舍一座苏式园林,换一张椅子,也算是物超所值。
与此同时。
陈长安也在喝酒,但坐在陈长安对面的人并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贵族,而是是正处于人生低谷中的王庆福。
王庆福对陈长安提出来的补偿方案,没什么意见。
他给陈长安倒了一杯啤酒,感慨万端地说:“美食城那个项目的其中一个老板是许霏林,许霏林的后台是丁市长,这事我知道。陈书记,我知道你也是没办法,能替我争取到拿地的优惠政策,已经很不容易。”
“你能理解就好。”
这是陈长安第一次跟王庆福正面接触。
陈长安原本以为王庆福是个肚大圆腰的胖子,今天约出来一见才知道,这家伙的身上也没什么嚣狂的土豪气息,身高一米六左右,略显偏瘦。
就这身板还敢去管委会门口拉横幅维权,难怪被钱秋月收拾。
陈长安瞧了瞧包扎在他左额角上的那块纱布:“你脑袋上的伤,没伤到脑子吧?”
“死不了。”
提到伤,王庆福满脸都是苦笑,心里也泛起了不甘心。
王庆福道:“陈书记,你跟我说句实话,像我们这种没背景的人,是不是真的连维权的资格都没有?”
“我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
“为什么?”
“法律赋予了你维权的自由,这说明你有维权的资格。但现实是你维权又处处受阻,让你产生了自己没有维权资格的挫败感。你应该换一个词,这不是你有没有资格维权的问题,而是你有没有实力维权的问题。”
“你们当官的就喜欢咬文嚼字。”
谈笑间,王庆福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仿佛在说你们这些人除了会把我们老百姓当猴耍,还会什么?
目光如炬的陈长安,似乎已经读懂王庆福的那点怨念。
陈长安端起啤酒闷饮一口。
借着酒劲对王庆福说了两句心里话:“在你的眼里,咬文嚼字也许是件很无聊的事情,但在我的眼里:资格就是资格,它永远不可能变成实力。如果有一天我把资格错当成实力,那下一个跳楼的人就是我。”
“陈书记,说真的,我感觉跟你聊天很累很费劲。”王庆福讪笑:“你说的话不接地气,得费劲去猜,关键是猜也猜不懂,一头雾水。”
“那你就好好开你的饭庄,别跟权贵对着干。”
陈长安给王庆福倒了一杯酒,接着把自己的空酒杯也倒满。
面对眼前这个受尽委屈的小老板。
陈长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心底的良知,又劝了他一句:“对一切陌生的人和事,心存敬畏,不要去招惹。”
“这是对我的忠告?”王庆福一脸惊讶。
陈长安面无表情地回道:“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可以当成是一种忠告。如果你做不到,那它就是一句废话。”
“你这确实是一句废话。”王庆福含笑直言:“像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也是有尊严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我肯定会一拳干回去!管他娘的谁是谁。那老话说得好: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人不能没血性。”
“所以你躺进了医院,脑袋上缝了五针。”
陈长安毫不客气地笑了笑,把王庆福给噎得郁闷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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