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吕州官场,只能用“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七个字来形容。
尽管杨敬林曾多次释放出放下成见搞团结、集中精力抓发展的信号,可买他账的人并不多。
有人利用内斗局面,见缝插针捞红利。
也有人逮着机会就伺机反扑,试图压制杨敬林日渐上升的威望。就算一时半会压不住,让杨敬林出手干掉几个人,也是好事。
对于失失势者来讲。
太平两个字,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局面,他们想看到的是那个乱字。
只有局面失控,让杨敬林疲于招架,失势者才能从中逮住杨敬林的漏洞,然后再找准机会给杨敬林致命一击!
所谓乱世出枭雄,这就是失势者的斗争智慧。
陈长安想找机会跟杨敬林聊聊,给杨敬林参谋参谋。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碰到杨敬林的秘书吴瑞文。
吴秘书说杨书记在安南县考察,要下个礼拜才回来。
陈长安问吴秘书:“昨天,杨书记是不是给刚上位的公安局长马立川下了死命令,要马立川在七天内查明爆炸事件?”
“是有这么回事。”吴秘书回道。
陈长安愁眉凝蹙:“这下完蛋了……”
“完蛋了?”吴秘书讶异地望着陈长安:“小陈,那件事该不会真的是你在背后主使吧?”
陈长安道:“怎么可能是我。”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查出是谁在栽赃你?”
吴秘书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眼镜,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一点,看清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视力极好的陈长安,鼻梁上没有眼镜可推。
陈长安反问吴秘书:“如果你把别人的车炸了,然后上面叫你七天之内查清楚是谁炸了那辆车,你会怎么做?”
“小陈,这话可不能乱说。”
吴秘书的敏感神经一下子被挑了起来。
马立川是杨书记亲自点的将,是杨书记叫马立川暂代公安局局长一职。如果马立川就是炸车的幕后主使,那这事就麻烦大了。
吴秘书提醒陈长安:“我不管你的推理逻辑是什么,没有证据的事,就此打住。七天后马立川说是谁炸的,那就是谁炸的,明白没?”
“我可以明白,但是纸能不能包得住火?这是个问题。”陈长安道。
吴秘书满脸都是郁闷之色:“事情已经这样了,难道你叫杨书记在常委会上承认自己看错了人?”
“现在把马立川撤下来,还来得及。”
陈长安认真分析:
“如果让马立川去查这件案子,他只有一种做法:那就逮个人干掉!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爬起来喊冤。”
“而一旦死了人,这个窟窿肯定会越捅越大。”
“到时局面失控,失势的那帮人必然会跳出来剑指杨书记。你想想后果,杨书记能不能兜得住?”
原本还算淡定的吴秘书,听完陈长安这番分析之后,表情凝重了许多。
吴秘书抬腕看了看时间。
又谨慎地问陈长安:“你有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马立川就是爆炸案的幕后主使?”
“没有证据,只是我个人的推理分析。”
见吴秘书一脸无语的样子。
陈长安又补充了自己的意见:“哪怕只有1%的可能性,也要重视。官场又不是菜市场。只要踏错一步,分分钟万劫不复。”
“为了那1%的可能性,你叫杨书记把自己刚点的将撤下来,那杨书记不成了一个笑话?”吴秘书一脸失望之色:“小陈,你这人太过自我,官场虽然不是菜市场,但官场点将也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由不得你想怎样就怎样。”
“什么叫我想怎样就怎样?”
“真的听不懂?你现在这种做法,有利用杨书记的权力去左右公安局局长人选的嫌疑!”
“我真他妈无语。”
“呵呵,你还跟我爆粗口?”吴秘书提醒道:“就你刚才这些建议,就算是杨书记本人听了,他也会质疑你的动机。”
“行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再见!”
陈长安转身便走。
吴秘书无奈地摇了摇头,忍不住又追上去解释了一句:“等你的职位再高一点你就会明白,有些事,就算是你的枕边人也不能干涉。不采纳你的意见,这并不意味着把你当外人,而是因为你越界了,明白吗……”
“我明白了,留步!从现在起我闭嘴。”
陈长安带着满脸失望之色离开政府大楼,到外面点上一根烟,嘴里吐出来的仿佛不是烟气,而是忧郁的灵魂。
仔细回想吴瑞文刚才所说的话。
陈长安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活在一个空虚的深渊中,总是以深渊领主的身份自居,并试图掌控每一个闯入深渊中的人。
正如吴瑞文所说,他太自我了,而他过去一直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掌控欲越强,失去的也会越多。
是不是这样?
陈长安望着辽阔的天空,他不知道造物主能不能听到他内心深处的疑问。但他可以肯定一点,天上飞过的那只鸟,肯定比他更自由。
抽完这根烟,陈长安回到了车上。
不想回双林镇工作,也不想去红梅面馆吃面,他来到了久违的酒吧,在酒色迷离的世界里自由地浪了一晚。
他忘了自己的酒量不行。
醉得没有时间概念,也不知道吐了谁一身。后来,他只感觉有个女的走过来搀扶他,并问他:“你的车停在哪?”
“在……在那……”
他指着一团模糊的重影,视线已经无法辨析物体的具体形状,但他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大了好多。
后来迷迷糊糊地,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
陈长安发现自己躺在涧溪村的民宿中,韩思瑶像只法相庄严的女菩萨一样坐在床前,目不转眼地盯着他。
“好玩吗?”韩思瑶面无表情地问。
陈长安下意识到拉了一下身上的被单,身子也跟着往后退缩了半尺,直到后背贴靠在床头板上,退可可退。
陈长安弱弱地问:“昨晚……是你把我弄回来的?”
“酒吧老板打我的电话,我晚上一点多赶过去。”韩思瑶冷冰冰地问:“回答我,昨晚好不好玩?”
“不……不好玩……”
猛然发现韩思瑶手里拿着一只衣架。
陈长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身子,战战兢兢地说道:“思瑶同志,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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