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家旺并没有提着镰刀去砍陈长安,他是真的去给牛割草。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想法,他在等一个机会。
而就在几天之后,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村委经过实地考察与勘测,本着尽量少占用耕地的原则,有部分路段撇开原来的小道,重新规划了新路线。
其中,进村的那段路恰好要经过毛家的菜地。
要征用两尺菜园!
这天早上。
当施工队开着推土机进场铺设路基时。
毛家旺召集十几个毛姓族人,以“维权”的姿态赶到现场,强行阻止施工队现场施工,并命人在菜地边打了几个木桩。
他挥着镰刀扬言:“谁敢碾压我家菜地里的小白茶,我就砍谁!”
见此情形,施工单位的负责人也不敢乱来,匆匆找到村主任马志远,问马志远推还是不推。
马志远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带着民兵队赶往现场。
村里的民兵队是陈长安一手组建起来的。
成立时间不到一个星期。
民兵队长由马老七担任,主要负责村里的治安,以及组织群众参与公共事务的建设,协助村委开展工作。
有牛高马大的马老七带人撑场面,马主任的胆气也壮了些。
马主任对毛家旺说:“老支书,村里修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你也是个老党员,这么干也太不体面了,你怎么能带人阻工?”
“占的不是你家的菜地,你少在这说风凉话!”毛家旺道。
马主任道:“村里又不是白占你家的菜地。”
“怎么不是白占?你们没经过我的同意,开着推土机来推我家的菜园子,这就是土匪行为!”毛家旺怒道。
马主任一脸郁闷:“昨天,陈书记跟你谈征地补偿,你说土地是无价的,给再多钱都没用!后来陈书记退了一步,提议从别的地方重新补块菜地给你,你又说你家的菜地土壤肥沃,别的菜地没法比!你这不是存心抬杠吗?”
“你说谁抬杠?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毛家旺挥举手中的镰刀,吓得马主任急退两步,当场不敢吱声。
马老七上前道:“老旺,现在理亏的是你,狗急跳墙了是不?陈书记敢下令开工,就不怕你闹事,识相的话赶紧带人滚开!”
“你个驴逼崽子,你刚才说谁狗急跳墙?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怎么着?你还想砍我?来,往这砍!”马老七伸出自己的脖子,说道:“使劲砍,不敢砍的是孙子!”
“你!……”
毛家旺胀得老脸通红。
眼看周围这么多人看着,骑虎难下,毛家旺也是怒昏了头,当场就一镰刀砍了下去。
“小心!”
马主任眼疾手快,一把将马老七拽了回来。
不过,马老七的脖子虽然逃过了一劫,却不幸被砍到了左臂,鲜血一下子就把袖子染得通红。
“老旺!你太过分了,等着蹲大牢吧你!”
马主任丢下一句气话,匆匆搀着马老七回村委会找陈长安。
坐牢!
毛家旺听到这两个字时,仿佛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失魂落魄地愣在原地,手中镰刀也掉在地上。
后面那几个撑场面的毛姓族人,一个个也吓得脸色惨白。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谁也没有想到,毛家旺竟然会真的挥刀砍人。
村委会。
马主任一迈上台阶便急呼:“陈书记,马老七被砍伤了,流了好多血,你快帮忙看看……”
“扶他进来。”
陈长安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又转身回屋找药材。
幸好入了冬。
马老七穿了件老旧的军大衣。
在军大衣的保护下,毛家旺那一镰刀砍下来也没伤到骨头,只是造成皮肉上的伤害。
陈长安帮马老七敷上药草,随后将伤口包扎好。
马老七都气笑了:“那个老犟驴,简直就是个疯子。如果不是看他年纪一大把,我真想一脚踢死他……”
“别碰水,回去休息两天吧,”陈长安道。
马主任问:“陈书记,这事要不要报警?”
“马老七伤得也不重,我个人认为,还是别把事情闹大比较好。”
陈长安有两方面的考虑。
一方面,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不宜将事态升级。
另一方面,涧溪村在他的治理下如果发生了刑事案件,新来的那位镇长大人指不定会逮着这事大作文章,于己不利。
陈长安问马老七:“你自己觉得呢?”
“陈书记,这事我听你的。”
自从当上村里的民兵队长,荣耀加身,马老七不仅对陈长安心存感激,思想觉悟也提升了不少,把村里的维稳工作看得格外神圣。
马主任是想报警,趁机灭掉毛家旺的村霸气焰。
碍于陈长安和马老七都不计较,他也只好作罢。
他又问陈长安:“现在老支书跟只拦路虎一样拦在那里,施工队根本就没法开展工作,要不要改道?”
“改道,路就弯了,牵连太广。”
“如果不改道,那这路怎么修?老支书那人油盐不进,根本就做不通他的思想工作。”
“这事我会处理,你们先去忙吧。”
在陈长安的眼里,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征服不了的人。
晚上。
陈长安带着韩思瑶一起去找毛家旺,同时带上了村里的土地确权资料,以及两瓶老白干、两斤花生米、两包牛肉干。
一进门就看到毛家旺像惊弓之鸟一样,操起扁担摆出防御姿势。
“干嘛?白天那一架打得不过瘾,还想再跟我干上一架?”陈长安含笑展示左右两手的东西:“要走流程,还是要喝酒吃肉,你自己选。”
毛家旺听懵了,没弄明白陈长安是什么意思。
他试探性地问:“你说的走流程……这是个什么意思?报警?难道……你们白天没有报警?”
“真要是报了警,今天来你家的人就不是我,而是民警。”
陈长安把右手提来的酒和花生米、牛肉干放在餐桌上。
随后。
陈长安又将左手拿的土地确权资料展示在毛家旺面前:“我说的走流程,是指这个,重新丈量你家的菜园。”
毛家旺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村里的耕地也好、菜园也好,平日里不是你占我的就是我占你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就看谁的锄头更硬。
尤其是靠近路边的菜园。
与菜园毗邻的那条小路曾经宽达两米,现在却只剩半米宽,至于剩下的那一米五到哪去了,毛家旺比任何人都清楚。
真要是重新丈量土地,那他就没资格“维权”。
因为村里现在要征用的那两尺土地,本来就是属于公家的,根本就经不起土地确权资料的核验。
毛家旺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他对陈长安和韩思瑶说:“自从你们俩个来了我们村之后,我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你们这样欺负我一个老头子,不怕遭报应?”
“老支书,说话可要讲良心!”
韩思瑶上前两步,配合着陈长安唱黑脸。
她对毛家旺说:
“我们早就知道你不占理,但我们并没有拿着皮尺去丈量你家的菜园!甚至给你提出了各种补偿方案,是你自己不要。”
“白天你砍伤了人,陈书记知道你是一时气晕了头,也没想深究。”
“现在陈书记亲自提着酒和肉来你家里,台阶已经铺在你面前!你不顺着台阶往下走也就算了,还说我们欺负你。”
“我们欺负你什么了?”
“别说我没提醒你!如果你还是这么冥顽不灵,就算陈长安不想走流程,我也会坚持走流程!让你把吃进去的土地都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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