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修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和刘光光一起出来踏青。
事情是这样的,大概是樱子告诉刘光光的,他中旬的课在今天上,刘光光好像对他讲的算经很感兴趣,还自带了笔墨纸砚来听课。她又出现在课堂那一瞬间,他其实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荒唐猜测,但是看着刘光光一脸认真的算题做笔记,时修就不再乱想了。其实他讲的这门课,在座的学生没几个是真正能听明白的,但是他无意间瞄了一下刘光光的纸,发现她都算对了。这让时修又对她刮目相看了,在这些富家小姐里面,真正爱好学习的不多,有几个喜欢学问的也只是在诗歌上面比较有才华,而她们总是在他的课堂上到的整整齐齐的,却几乎没有一个真正在听他的课,他知道这些少女心里在想什么,这十几年来他总处在这种目光中,要还装看不懂就确实有些虚伪了。
下课之后,刘光光说要跟他一起离开国学馆,下午的课她不感兴趣。一路上,她跟他偶尔唠嗑了几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和她的侍女疯闹,他从来没见过一个这么闹腾的姑娘,和自己的侍女之间完全没有界限,那个侍女也是不在乎她的主人身份,老拍她的头。
一直走到停马车的地方,时修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路都在观察她,他最恐惧的就是某种不该有的情绪出现,比如对一个有夫之妇很关注。为了避免和她过多的接触,时修尽量让自己不要和她说话,她提出想要搭一下他的马车回家,他则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本以为拒绝了就能马上离开了,结果她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走到城墙边上,使劲的用拳头去砸墙,她的侍女赶紧上去阻止,却还是没能避免她的两个拳头都被砸出了血。
时修看到这一幕很震惊,他走下马车,朝她走去。他跟她说对不起,他愿意载她回去。结果她一脸凶狠的朝他吼叫着,让他滚。时修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不想跟她接触,因为他还是很在意她先前指着他画像说的那句话。
就在他还在想要怎么道歉才可以的时候,她突然蹲在了地上,一边哭一边跟他说对不起,她不该把脾气发到他身上。
他这才明白过来,她或许一直在忍耐着什么,而忘记了一切之后,也不代表就能做到再也无忧无虑。
“对不起,我刚才拒绝你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时修跟她道歉说。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不能控制好情绪。”刘光光抹了把鼻涕眼泪,说道。
“要不,我带你去郊外走走?”时修鬼使神差的就提出了这个建议。
“真的啊,”刘光光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却突然笑了起来,但没一会儿又收起了笑容,“还是算了吧,我好歹也是有夫之妇了,这该死的社会制度还是遵守一点比较好。”
“你既然想去就去吧,只是去郊外踏个青,不用顾虑这么多。”念之在旁边突然开口说。
“我也觉得这样有点婆婆妈妈的,那咱们出去玩儿吧。”她又笑得没心没肺起来。
刘光光脱掉鞋子坐在大石头上,双脚泡在冰凉的河水中,春天就快要过去了,想着夏天就要来临,刘光光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在她死后的那段混沌的时间里,有个不知名的声音曾问过她,“如果你拥有过的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没有了,没有人这么爱你,没有人这么关心你,也没有人会因为你的死亡掉一滴眼泪,那你还想活下去吗?”
刘光光很坚定的回答他说,“我想活着,如果什么都没有了,那我就努力去争取我应该拥有的一切。”
现在她依旧这么坚定的想着,可能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顽强和聪慧,但比那些破事儿更重要的是这山间的微风、溪水和鸟语。
这座山叫清山,不算特别高,但是要爬到山顶还是至少要一个时辰,刘光光以前有坐缆车上过泰山顶,也算是有幸知道什么叫一览众山小,比较遗憾的是,因为身体原因她一直不能坐飞机,表弟在前几年考上了飞行员,他第一次飞上天空的时候还特意给她拍了很多照片,过去的二十年她总是这样被善待着。这是刘光光第一次爬山,爬到一半的时候就累得要休息,在山间玩了会儿水,时修说,很多文人墨客也常常会来山间吟诗作对。刘光光不是特别能体会到他们这些古人的乐趣,毕竟她又不会作诗,也不文艺,但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娱乐方式,就像以前看的漫画《我在伊朗长大》,说起在那个高压环境下,人们依然悄悄办派对,因为不管在什么时代背景下,分成一个个社会群体的人类都少不了派对。
一路上,刘光光和时修相谈甚欢,刘光光觉得时修也是和晋夫人一样比较清醒的知识分子,和刘光光以为的那种迂腐的古代知识分子不一样,时修和晋夫人这样的,显然是很有主见的类型,会认真的去思考别人提出的异议,很少顽固的坚持着某种不合理的准则而拒绝变通。刘光光尽量不会说出什么过于超时代的话题,但这不会阻碍她和时修的合拍,这个男人出乎意料的温柔,就像初次见他的时笑得那般温润如玉一样,难怪城里这么多女人喜欢他,有的人就是有种治愈的魅力,虽然前提还是得长得好看。
总算是到了山顶,刘光光迎着山风看着山下的都城,所有的房子都变得小小的。
三人拿出餐布,铺在地上,将路上买的食物摆在上面,然后席地而坐。
“时修,你先前说你不愿意与我说话是你的原因,这原因可以说出来一起解决吗?”刘光光拿了一块桂花糕,一边吃一边问。
“不用了,已经解决了,只是我个人以前对你的偏见而已,你本身并没有冒犯过我。”时修说。
“也就是说,你现在对我没有偏见了?以后也可以跟我说话了?”刘光光开心的问。
“嗯,如果你不嫌弃,我很乐意与你成为朋友。”时修微笑着说。
刘光光看着时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感动。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刘光光。”她站起来,朝他鞠了一个躬。
“我叫时修。”他仰着头笑着对她说。
从长公主的聚会那天之后,刘光光已经好几天没出现在赋启面前了。不会再突然跑来他的书房说想找本书看,不会有事没事儿就蹦到他面前跟他说好巧怎么又遇见了,就连早上锻炼的时候也不会出现在他上朝必经的道儿上。看不到那个烦人的女人是轻松了不少,但又老是会担心她会不会跑出去闯祸。
本以为日子就要变回以前那样,没想到清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刘光光又出现了,只是她重新出现的方式有些奇怪。
一开始赋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那是几天前的早上,他刚上马车,就突然听到一声典型的刘光光式问好,“赋启,早上好!”
他打开车窗往外看,却一个人影儿都没看到,他想可能是幻听,不过让他疑惑的是,他怎么会出现刘光光在叫自己的幻听,他对她分明是避之不及。
这种幻听没多久又出现了,是他放朝回王府的时候,路过小花园时听到的,“赋启,你回来啦!”仍然是典型的刘光光式问好。这次他听得比早上更清楚,他四周张望了一下,根本就没有刘光光的身影,反倒是自己的脚边有刘光光的浇水壶和重新长出来的小蒜苗。
莫非是他昨晚没睡好,白天也没休息,太劳累了?赋启疑惑的朝书房走去,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蹲下身子将刘光光的小蒜苗都扯掉了。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刘光□□得牙痒痒,她差点就条件反射的冲出去捉住这个拔她蒜苗的恶贼,可是一想到对方是赋启,她又怂了。刘光光其实没有看上去那样脸皮厚,每一次赋启对她表现出很厌恶的反应的时候,她也很不好受,但她是一个坚强的个儿,不管敌人如何顽固,她都会攻略下对方。凭着这样顽强的精神和赋启交手了几个回合之后,刘光光总算在赋启的强大打击下怂了,她一想到只要和赋启说话,对方必然会使出“你烦人爆了”的必杀技,她就想要逃避。于是自暴自弃了几天,美其名曰要认真享受生活,其实就是想要放弃攻略赋启的目标。后来又觉得都已经让赋启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就这样放弃有点可惜,所以她又重新上阵,她想了一个完美的方法能够躲过赋启的必杀技,那就是完全不给他出招的机会。
于是刘光光便从烦人透顶变成了阴魂不散,直到赋启第三次听到刘光光那短促而铿锵有力的问候之后,他终于肯定有人在捣鬼了,于是他追上去想把刘光光揪出来,结果一转角就看到刘光光撒了欢跑开的背影,果然是她。赋启皱着眉头想着,太医是不是好久没有来给她做检查了?
接下来的几天,刘光光就这样不断的来惊吓他,有时候是突然跑出来跟他问好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跑开,或者马车上出现她画的奇怪的笑话,或者鬼鬼祟祟躲在书房外面小心谨慎的来给他送她做的品相超级难看的食物,一被发现便扔下东西就跑。
赋启好几次想要当场逮住她问她在搞什么鬼,偏偏她就跟个兔子一样,溜的老快,赋启甚为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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