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建康城内随着远方的大军越聚越多,一时间城中风声迭起,人心惶惶,在众多大臣的苦谏之下,尽管刘邵此时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启了朝会。
偌大的大殿之上,刘邵紧张不安的端坐在龙椅之上,自他坐上皇位以来还没有一天真正有过当皇帝的感觉,弑父的心虚如同心魔一般搅得他不得安宁,也让他无法信任手下的臣子,即使是他当年的同谋。尽管大殿上站满了人,他却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孤单过。
不过他的担忧也并非空穴来风,这些朝堂上的大臣也不安宁,不同派系之间各怀鬼胎,互相攻讦对方。更有不少人已经偷偷的向城外递送文书给刘骏表忠心。
这次朝会刚刚开始不久,殿上的文武百官就关于是出城决战还是死守建康城吵成了一团。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整个朝堂之上剑拔弩张,直到半晌之后刘邵终于厉声出言。
“你们这些文武百官,说是朕的臣子,实际上都是想着自己和党羽的利益,何时想过朕!”
堂上众臣顿时哑然,直到半晌萧斌才出列道。
“启禀陛下,臣以为当此危难之际,陛下应当御驾亲征,主动出城与敌军决战。一可鼓舞我军士气,二可震慑叛贼。”
一旁的宗室老臣刘义恭白了萧斌一眼,随后起列出言道。
“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皇上有个不测,你担待的起嘛?况且那刘骏起事仓促,船只很少,而且大多也都是小船不足为惧。建康城城高水深,不如据城坚守。”
“千万不可,倘若龟缩在建康城内其他态度摇摆的州郡必然以为我们大势已去而投奔刘骏,到时候倾国之军兵临城下可就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陛下若不御驾亲征,也应该主动派出部队至芜湖以北的梁山防御,万万不可留守建康,错失良机啊!”
“老夫看你是想要借出城之机,拥兵自重吧。”刘义恭在一旁嘲讽道。
“你,你……”
萧斌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他太了解眼前这位皇上了,更知道他很可能想偏安于建康城内,可是作为一名沙场老将,他十分清楚据守建康城带来的后果,也不得不冒着风险请刘邵出城,因为这已经是眼下的情况中唯一能够挽回局势的方法了。
可终究事与愿违,刘邵还是选择了宗室大臣刘义恭的意见,一股无力感涌上了萧斌的心头,刘邵不是拒绝了他的意见,而是彻底拒绝了保住江山唯一的希望,也是断了他萧斌的最后一条生路。
更可恨那刘义恭早早的就想到刘邵保不住江山,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并且临走前还要在把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推上一把,毕竟他不是弑君的参与者,说不得他自己还能在刘骏的新朝里继续身居高位,而自己和家人无论怎么做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朝会结束后,萧斌一脸落寞的回到家中,拿起手中的宝剑在烛火的映照下看了半晌,在火光的摇曳中,他看见了他的一生戎马,或许他当年没有一时糊涂跟着刘邵造反,就也落不到如此悲凉的境地,说不得还能以忠臣的名号留在史册。
他站在烛火前几度想用长剑了却了自己的性命,可是一想到自己若如此做,刘邵那个疯子说不得一气之下连他的家人也全砍了。
忽得一阵寒风吹入将蜡烛熄灭,萧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将宝剑收回鞘中,尔后叫侍女唤来了自己的三子萧澄。
片刻后萧澄便从自己的卧房赶来,这萧澄平日里颇是沉默内向,在萧澄的几个子女中也算个小透明,此时突然被萧斌突然叫来情知是有要事相商,于是一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父亲,有何事要吩咐孩儿。”萧澄不解的问道。
萧斌看到萧澄前来,没有起身,只是在坐中喟然叹道。
“澄儿,平日里为父很少关心过你,心里委实觉得对不起你,可如今危难之际,为父却又不得不让你来担当重任。”
萧澄虽然向来沉默但是素来是个孝子,听到父亲如此托付自然立马拱手应声,“父亲只管吩咐,孩儿自当效死。”
萧斌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皇上拒绝了御驾亲征的提议,还否决了我出城决战的计策。这建康城怕是早晚要守不住了,到时候我会命你坚守西门,若听到我战死的消息,你便”
不待萧斌说完,萧澄便急忙上前说道。“儿自当死守西门,绝不为父亲丢人。”
萧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我要你带着亲信开门,迎接刘骏入城。”
萧澄听到此话仿佛连头皮都要炸开了,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斌,一时竟然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告诉你,当今的皇上,昔日的太子其实是弑父篡位的。”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萧澄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当时为父一时糊涂,也参与了此事,而今每每想起就后悔不已。可现如今覆水难收,而陛下又是一胆小怕事之人,生生的失掉了战机,如今大势已去还得靠你保全一家性命。”萧斌喃喃道。
“既然父亲决意反了陛下,那现如今为何还要为他卖命?何不一起开城?”萧澄不解的问道。
“我自那天随陛下弑君篡位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回不去了,我就算投降那刘骏也绝对容不下我,以后就算能够苟活也要背负骂名。”
“但你与我不同,你只是有个昏聩的父亲,但追随昏君不是你的本意,为父犯下如此大过死不足惜,但是为父实在不想让你们陪我一同送了性命。那刘骏素来以贤明着称,说不得还能将功折罪让你留下个一官半职,再不济也能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
言至此处,萧澄的眼圈已经红了,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你莫要伤心,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到底是我一人之过,也该让我一人承担。想我年少之时便以收复山河,辅佐明君为荣。”
“你的能力不在我之下,而今这个念想只有你能替我去实现了。”萧斌苦笑着拍了拍萧澄的头,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内向沉默,但是终究会代替他振兴家业的。
事已至此,萧斌最后的念想就是保全自己家人的性命,而他自己的性命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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