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说着,长叹一声:“这些话,我早就同她说过,可是她不信。”
那些“执迷不悟”正是支撑她活下来的支柱,她如何能信呢?崔灵仪想。
说话间,癸娘轻轻咳了一声。崔灵仪忙低头看去,只见她虽然依旧睡着,但所有的血痕都已消失不见,脸色也好了很多。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又在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小心地给她喂了些。
“可惜,如此这般,只能救她一时,不能救她一世。”社说。
“我知道,”崔灵仪垂了眼,“我都知道。”她说着,沉默片刻,又抬头望着那阵风,挤出一个微笑:“神君放心,我会陪着她的。”
“好,”社说着,那阵风又到了门边,“天快黑了,我也该去托梦了。明日一早,便会有人来送百两白银,如此,你们也可少辛苦些。”说罢,这阵风便吹出了门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百两白银,”崔灵仪喃喃念着,又抬起手来,轻抚着癸娘的脸,“若早知这会让你再承受一次这般痛苦,我定不去救那孩子。百两白银,又算什么?”想着,她躺在她身侧,抱紧了她。
天色渐渐暗了,明月东升,崔灵仪一直没有睡觉。她只是安静地注视着癸娘,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到了何时,癸娘终于咳了两声。“宁之,”她说,“谢谢……”
“谢什么?”崔灵仪轻笑着,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若再这样客气,我便恼了。你还没恢复元气,还是快先休息吧。”
癸娘也笑了。她复又闭上眼睛,侧头在崔灵仪的肩膀上蹭了蹭。“宁之,”她说,“你就这样抱着我,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崔灵仪点了点头,将她拢得更紧了些。“睡吧,”她轻声说着,又在癸娘额头上印了一吻,“我陪着你。”
这一夜过得十分漫长。但还好,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便有人敲响了土地祠的大门。崔灵仪瞬间清醒过来,她小声叫醒了癸娘,又坐起身,快速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襟,便起身去迎。癸娘倒是不慌不忙,只坐起身,又跪在了神像面前。
土地祠的门被崔灵仪拉开了一条缝,她问:“是谁?”
来人答道:“李府特来答谢小公子的救命恩人。”
说话间,崔灵仪从门缝里望出去。果然,来人是驾马车而来,车帘被风微微吹起,崔灵仪清楚地瞧见车厢里有一个箱子。
“多谢,”她听见癸娘对神像说,“多谢。”
当天,她们便拿着钱财,买了车,离开了华州城。毕竟,她们如今这般虚弱,又刚在城里得罪了几个地痞流氓,实在是不好继续在城里待下去了。
双双拉着车,两人坐在车上,随着官道向西走。第二日,她们便到了华山脚下。崔灵仪在这里找了一个偏僻处的小院子,一下租了半年。她花了几天时间,采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又备好了过冬的存粮和衣物,打算在这里住一个冬天。如此,两人总算可以稍稍安顿下来了。
“相识以来,我们多半在路上,”天黑了,癸娘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听见崔灵仪的脚步声,便开口说道,“除非养伤,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月。如今……”她说着,顿了顿,又忽而笑了:“忽然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只属于我们的地方。”
“你喜欢么?”崔灵仪刚烧了水,便出来陪她坐着。这里地处偏僻,夜里安静得很,偶尔还能听见狼嚎。她并不害怕狼,毕竟这一路走来,比狼可怕的事物,她见得多了。只是双双总有些胆怯,还好这小院的栅栏很高,狼翻不进来。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崔灵仪望着癸娘,悄悄地笑。“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癸娘回答着她的问题,仰面迎着寒风,“几千年了,我从未如此安心过。”
秋夜的风似乎大了一些,崔灵仪被吹得打了个寒颤,屋里的水听着也快要开了。“好啦,”她笑着,拉起癸娘,“别在这里吹风了,我们进屋。”
两人说着,携手进屋。崔灵仪点了灯,又去提了热水,倒进了浴桶中。“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如今总算可以热汤沐浴了。”崔灵仪说着,又倒了些冷水,伸手探了探水温。几番探试之后,她终于拉着癸娘到了浴桶前。
“你……你先洗吧,”崔灵仪帮她脱着衣服,却忽然脸一红,“你洗完,我再来洗。”说话间,癸娘身上只剩了一件中衣,她的脸不禁更红了几分:“你……你自己来吧。”说罢,她转身便走。
“等一等,”癸娘叫住了她,“趁着水还热,何不一起?”她说着,笑了笑:“你放心,在你愿意之前,我不会逾越。我是个瞎子,你也不必担心我的眼睛会看到不该看的地方。”
崔灵仪停了脚步,却不敢回头:“你……你别胡说,我,我就是想先出去透透气。”
“好。”癸娘没有多问,她脱下中衣,抬手摸到了屏风,将衣服搭在了上面,又俯身扶着浴桶的边沿,抬脚踏了进去。
她在浴桶中随手拨弄着水,又闭了眼睛,将手深入水中,又猛然将手抽出,抱在身前,细细地用水抚摸着每根手指。如此重复了好几次,水顺着她的指缝流淌下来,而不远处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癸娘不禁微微一笑。
下一刻,崔灵仪便褪去了所有的衣衫,踏入了浴桶之中。一时间,浴桶内,水波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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