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族长老宅内的宴席也开始了。明日送葬,今日只是吃个“便饭”。说是便饭,可几百口人聚在这里,哪里称得上是“便饭”呢?
赵三娘看着赵老大入了席,自己却不愿进去。她在门外站得无聊,便想去找姜惜容,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厨房附近。姜惜容已不知去何处了,她只看到厨房里还有许多妇人在忙活。
“姑娘,看你面生啊,你是哪家的孩子?”有个老娘子一边问着她,一边忙活着盛汤。
赵三娘本想回答,可她张了张嘴,竟只说了一句:“我不是河神岗的人。”
“哦。”老娘子只应了一声,终于盛出了几锅汤来,要另外几个小姑娘端进去。
赵三娘见那几个小姑娘生得瘦小,不禁不忍起来。“我同她一起去吧。”她叹了口气,忍着恶心端起了一锅汤,同那些小姑娘一起去了。小姑娘把汤端进了门,她却不进,只立在门边,等着出来接。
也正是巧了,赵老大就坐在门边,她刚好能听见兄长同他人的交谈声。
“你们想回河神岗么?”有人如此问赵老大。
赵老大哈哈笑了两声,想糊弄过去。那人却不依不饶,接着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回的,在外边做土匪,提心吊胆的,哪里好了?都是你那妹妹撺掇着你落草。姑娘家,终究是要嫁人的,你听她的话做什么?”
赵老大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说道:“喝酒,喝酒!”
门外的赵三娘听着,气得浑身发抖。正巧有个小姑娘出来接汤,赵三娘将汤递给了小姑娘,便冲进了门里,随手抄起一壶酒,便砸在了那问话之人的头上。
整个宴席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瓷片落地的声音。
“这么喜欢河神岗,下次把你扔进河里,好不好?”赵三娘怒视着他,将残破的酒壶随手一丢,扔进了另一桌的汤里,溅了别人一脸。
那人被酒壶砸懵了,反应过来后,竟拍案而起,指着赵三娘的鼻子骂着:“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当然没有了,”赵三娘反唇相讥,“谁稀罕在这里说话?在这里说话,是不是还要把命搭上啊?”
赵老大见势不对,还要来拦她。赵三娘却根本不管,只挣扎着要撇开他,嘴里还对着那人骂道:“一群缩头王八,遇事只想着把女孩儿丢进河里。你们这么能耐,河神说不定更喜欢你们,你们不如自己跳河,河神见了你们这些上等祭品,一定更开心!”她挣扎着,一脚踹翻了摆满了菜的桌子。
“你们都去死吧!”她吼着。
满座哗然。
“你、你……”那人指着她,想要破口大骂。可他一开口,竟忽然脸色一变,俯下身去,捂着肚子,大叫道:“痛!好痛!”
“装你大爷!”赵三娘骂着,终于挣开了赵老大。她冲过去,狠狠踹了那人几脚。
她正踹着,宴席间忽然又有几声叫苦声传来。赵三娘兀自踢着,却又被赵老大一把拉住。“你回头看看!”他低喝着。
赵三娘不解,回头一看,却大吃一惊:不少人都支撑不住,从凳子上跌落下来,捂着肚子大声呼痛。
“菜里有毒!”有人喊道。
“这……”赵三娘困惑不已,却又听见有人指着她骂道:“你这贱人!给我们下毒!”
“我没有!”赵三娘瞬间懵了。
“是你,一定是你!”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了,可还剩下一些有行动能力的人,正冲向她。
“将这贱人拿下!”他们叫喊着。
“快走、快走!”赵老大也慌了,推着赵三娘就要出门。
赵三娘还没回过神,被赵老大推着就迈出了门槛。可刚走到院里没两步,她忽然和一个人撞上了。抬头一看,只见这人披蓑戴笠,正是姜惜容。
“三娘,我怎能让你替了我我的罪呢?”姜惜容说着,看向赵三娘身后的宴席,又脱下了斗笠和蓑衣,递给了赵三娘。
“你……”赵三娘话还没说完,便见姜惜容已从她身边走过。那一刻赵三娘忽然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眼前的姑娘,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个凡人了。
来追赵三娘的赵家人已接连倒下,而姜惜容正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终于,她在门前停了下来,看着门内因腹痛而鬼哭狼嚎的人们,微微一笑,缓声道:“这毒,是我下的。你们别冤枉了三娘。恭喜各位,再过一刻钟,你们就可以同老族长一起去了。”
她声音很轻,可满座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霎时间,他们乱作了一团,却都因腹痛而无力起身。
姜惜容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她又从袖中拿出了一瓶药,轻声说道:“解药在此,你们……想要么?”
“想、想!”众人连声答着,还有人跪了下来,高呼着:“恳请仙姑赐药!”
“是你!”席间的赵老伯终于认出了她,他捂着肚子,痛苦不堪,“是你!”
姜惜容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来看向他,仿佛在看一条虫子,可以随时被她碾死的虫子。虽然,她不愿杀生。
赵婆婆就坐在赵老伯身侧,同样神情痛苦。茹娘和虎儿没有跟着他们来,倒是躲过了一劫。姜惜容低下头来,轻轻叹了口气,又走向了赵老伯。赵老伯夫妇见她走来,满脸皆是恐慌。
“想活么?”姜惜容走到他们面前,蹲了下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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