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既如此说,便不许食言!”曹描说着,直起身来,又伸出小指,“拉勾!”
“好,拉勾,”曹染哄着她,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勾上了她的小指,“阿姐答应你,永远不会丢下你。”
曹描笑了,勾着姐姐的小指也晃了晃。曹染却收回了手,又回身整理着书案,口中却笑道:“傻阿描,都多大了,还要拉勾。”
曹描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姐姐忙碌的背影。烛光下,她的目光追随着姐姐的动作,不敢轻易离开。仿佛只要她将目光挪开片刻,眼前这人便会骤然消失,一点儿痕迹也不能留下。
去寺庙祈福之事,最终还是曹染打点好了。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帖,面面俱到。三月初十,姐妹二人坐了马车,带着丫鬟,载着祈福所需的一应物件儿,在曹家侍从的护卫下,到了城外灵安寺。
住持方丈热情地将两人迎进了寺庙,曹染也客套地给住持方丈和寺内诸人送了礼。她甚至带了一副自己的画作:“小女不才,只觉灵安寺风景秀丽,便斗胆为灵安寺作了一幅画,还望住持方丈笑纳。”
方丈接过那画卷,又命小和尚展开。画轴转动,这清丽幽深的山水画便缓缓呈现在众人面前。方丈见了,不由得拊掌称妙:“曹姑娘,丹青妙笔,堪称闺阁翘楚。”
曹染颔首一笑:“方丈谬赞了。不过雕虫小技,闺中消遣时间之物耳。”
“曹姑娘不必自谦,”方丈说着,又对身旁的小和尚道,“将画卷收好,请匠人裱装。好生保管,不得出一点儿差错。”
小和尚应了声“是”,便急急忙忙地收好了画卷,抱着画卷出门去了。曹染又与方丈饮了茶,客套了一回,终于起身道:“方丈事务繁杂,小女便不打扰方丈了,先回客房休息。这几日祈福,还有劳方丈。”她说着,行了一礼。
方丈亦起身回了一礼:“曹姑娘还请放心。”他说着,便送着曹家姐妹出了门,又命小和尚为二人引路。
曹染见了,便推辞道:“不必麻烦小师父了。这灵安寺,本也是我姐妹二人自小常来的地方,路都熟了。”两人说着,又客套了一番。最终,还是曹染获胜,姐妹二人自己去寻客房了。
好容易走远,到了无人之处,方才一直沉默的曹描总算长舒了一口气。“阿姐,”她说,“我听着你们说话,便觉得累。”
远处传来和尚们的诵经声,曹染牵着曹描的手走在林间小径上,又对着曹描轻笑:“知道你不自在,所以也没让那小和尚跟着我们。”她说着,又忍不住叹道:“你呀,若是得空,还是得学一学这待人接物的规矩。方才那些客套,虽然啰嗦繁杂,却总是避不开的。”
曹描最不喜欢她说这话,便反问道:“阿姐,佛门清修之地,自有佛门规矩。怎能还依着俗世污浊蠢笨的规矩呢?”
这话问得好。曹染停下了脚步,放眼看向了这清幽之处的老树翠竹,乍一看,还真像个世外之处,不染尘埃,更不沾俗世纷争。可是……
“阿描,”她说,“所谓清幽干净,当在人心。可这世上,有几人能达此境地?这佛寺,不过也仅仅是俗世一隅。天下污浊,小小的佛寺,如何能独善其身?有时,人总是无法抵抗世俗的。”
她慨然叹着,可曹描听了这话,竟登时冷下脸来。“阿姐,”她十分认真地说着,“这话我不喜欢。”
“就算不喜欢,也是事实。”曹染说。
“可我就是不喜欢。”曹描说着,再也忍不住心中闷气,她松开了握着姐姐的手,拔脚便走。曹描的侍女见了,也忙追在她身后。
“阿描!”曹染喊了一声,本也想追上去,可她长裙曳地、宽袍大袖,本就行走不便。刚追出两步,裙尾便坠在了泥里,险些给她绊了一跤。不得已,她只好停了下来,看着曹描远去的身影,却无可奈何。
彩平见状,连忙上前,帮自家姑娘将裙尾从泥里捞出来。原来,那裙尾被泥里枯枝挂住了。好容易才收拾好,曹染叹了口气,便要回客房。可她刚迈出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人叫她:“曹姑娘!”
曹染只得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是个和尚。这和尚看着年纪不小了,额头上尽是皱纹,但精神矍铄,健步如飞,全然看不出他真实的年纪。曹染觉得奇怪,她来了灵安寺许多次,却从未见过这人。
“曹姑娘!”说话间,那和尚已到了她跟前。
曹染问道:“不知师父有何贵干?”
那和尚却是一笑,眼里透着不同寻常的光。“只是觉得姑娘颇有灵性,又画技出众,”他说着,又问,“姑娘可曾画过人像么?”
曹染摇了摇头:“画过,但不如山水。”这是实话,并非自谦。
“可惜了,”和尚说,“姑娘分明是是可造之材,若会画人,便更好了。”他说。
“可造之材?”曹染越发奇怪,却也觉得可笑,便笑问道,“敢问师父,不知我可为何处之材?”
和尚打量着她,又眯了眯眼睛:“若有那一日,姑娘自会知晓的。贫道只觉姑娘似乎是世上最为清醒的糊涂之人,而这样的人,往往能给人意外之喜。”
曹染皱了皱眉:“贫道?”
她刚要再追问,却见眼前这和尚模样的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箓来。他也不问曹染要不要,便将这符箓塞进了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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