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骊君对此毫不在意,相反,她乐得自在。自打她病了,她再不用被催着上台唱曲儿,也不用应对那些恼人的客人。她只需要安静地待在房间里,等着沈秋娘回来。每日见到沈秋娘的时候,便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沈秋娘很忙,白日里不怎么回屋,只有夜里才会现身。虽然每次面对骊君时,她依旧反应冷淡,可骊君能感受到,沈秋娘并不是全然不关心自己。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让她对自己总是敬而远之。
“秋娘,”这一夜,见沈秋娘在卸妆,骊君连忙下了床,走到她身后,“我帮你吧。”
沈秋娘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镜中的骊君,又放下了自己拆头发的手。骊君会意,忙欢天喜地接过所有的伙计,小心地帮她拆着繁复的发饰。
“今日累么?”骊君边拆边问。
“我已习惯了。”沈秋娘回答着。
“客人们没有骚扰你吧?”骊君又问,“若是有,你可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不必了,”沈秋娘说,“你自身难保。”
“哦……”骊君自知她如今身体不好,这些话基本不会有实现的可能,又问,“那今日可有什么趣事么?”
“没有。”沈秋娘回答得相当简短。
“那……”骊君小心翼翼起来,“你开心么?”
沈秋娘笑了,但显然不是高兴的笑容。“日日卖艺,你会开心么?”她问。
骊君自知说错了话,连忙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我失言了,你别怪罪。”她说。
沈秋娘望着镜中骊君的动作,不禁又笑了。这一次,绝对不是嘲讽的笑。
“你看,还好有我陪着你,”骊君见她笑了,连忙顺着杆儿往上爬,开始自吹自擂,“若非有我陪着你,给你解闷儿,你每日连个笑都勉强呢。”
“这便得意了?”沈秋娘轻轻一挑眉,问。
“可你就是笑了。”骊君说着,拆下了所有的发饰,沈秋娘的一头秀发在她手中倾泻而下,长发流淌过掌心的感觉,让她心中一颤。
“我笑你蠢,”沈秋娘说,“自己病着,却还来照顾我?你还是快些躺下休息吧。不必来……讨好我。”
“谁讨好你了?”骊君嘴硬,嘟囔了一声,又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在床上躺下了。她与沈秋娘共享一张床,但各自有一床被子。两人睡觉时还算老实,因此也不怎么打扰对方。
更何况,沈秋娘像是有意离骊君远些。每夜里,她都挨着床边睡,和骊君之间的距离,都能再塞下两个人了。
今夜,沈秋娘也是一样。她洗漱了一番后,吹了灯,依旧挨着床边躺下。她睡得板正,被子也裹得严严实实的。
可是,骊君那边却不老实了。她闭着眼,却怎么都睡不着。终于,她还是悄悄睁开眼,扭过头来望着沈秋娘。
“秋娘,”她小声唤着,“还醒着么?”
“嗯。”沈秋娘应了一声。
“我睡不着。”骊君说。
“闭眼,闭嘴,就睡着了,”她说,“你答应过,不许打扰我。”
“哦,抱歉。”骊君忙道了一句,便再也不敢出声。可她只能是安静躺着,想尽办法,也无法入眠。
夜越来越深,可她的心却越来越慌。可她偏生动也不敢动,生怕吵醒了沈秋娘,只得压着声音深吸了一口气,想稳住自己的心跳。
“唉,你呀。”身侧,沈秋娘忽然轻叹了一声。骊君一睁眼,正对上沈秋娘的双眸。她一时不敢说话,而沈秋娘却将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又向她靠近了些。
“说吧,”沈秋娘说着,揽住了她,轻轻拍打着,问,“我该怎么哄你?”
“我这么大人了,不用哄睡。”骊君脸颊有些发烫,但还好,屋里一片黑暗,沈秋娘根本看不见。
“哦,那是我会错意了。”沈秋娘说着,便要收回手去。
“等……等一等!”骊君连忙改口,“好像,还是要哄睡的……嗯。”
沈秋娘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地侧过身去,揽着她,手上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她的被子。骊君觉得有些不对劲:“你真的很像哄小孩儿睡觉。”
“你难道不是小孩儿么?”沈秋娘闭着眼,声音有些疲惫。
“可你也没比我大多少,”骊君强调着,“你今年多大?十九?二十?”
沈秋娘睁开眼,愣了愣。“二十一了,”她说着,苦笑一声,“真快。”说罢,她便又陷入了沉默。
“那你也只比我大了三四岁而已,我若是个孩子,那你也是。”骊君不服气,也伸出手去,学着沈秋娘的模样,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她。
“可从没有人将我当作一个孩子。”沈秋娘忽然开了口,看向骊君,说。
四目相对,骊君竟紧张起来。她挪开了目光,口中却说着:“我可以。”她说着,悄悄看了一眼沈秋娘,只见她双眸低垂,似乎藏了无限心事,情绪低落。骊君见不得她不开心,连忙说道:“秋娘姐姐,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大半夜的,讲什么笑话?你还要睡觉么?”沈秋娘反问着,又一板脸,“还有,不许唤我姐姐。”
“为何?”骊君不解。
“就是不许。”沈秋娘十分强硬。
“好吧,秋娘,我给你讲笑话吧,”骊君能屈能伸,当即改回了原来的称呼,“从前有个和尚,人都说他求子灵验,那些婚后不育的妇人,只要到他这走一遭,一年之内必定怀胎生子。有一日,一书生闻言,以为这和尚装神弄鬼行不轨之事,便扮了女装,进了寺庙,也言说求子。结果,你猜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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