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要来杀一只鬼。
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这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单子。只是癸娘若在,她一定会拦着她,然后说些“杀鬼伤身”之类的话。可如今癸娘不在她身边,她便不必在意这么多了。
鬼神之事,本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若不是癸娘,她才不会在意呢。
癸娘……
崔灵仪想着,叹了口气。怎么又想起她了?已经那般惹人嫌了,是还觉得自己不够给她添乱么?
她强迫自己摒弃杂念,只顶着寒风向前走去。终于,她来到了那破败的荒宅前。那姓何的老妇人给的地址,正是这里。
“崔姑娘,你当真可以弑神杀鬼么?”
“崔姑娘,求你,一定要杀了她,”那妇人咬牙切齿地说,“彻彻底底地杀了她。如果你能杀了她,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房契、地契,都可以给你!”小屋里,那妇人说着,甚至有些疯癫之态。
崔灵仪看了看她,又四处看了看她的小院。地方不大,但屋子整洁,还有二三仆人侍奉左右。能看出来,她家境殷实。
“房契地契我都不要,”崔灵仪说,“我只要五两银子。其中二两,是定金。”
“好!”妇人一口应下,又连忙回身拿了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两块碎银出来,“这些够不够?”
崔灵仪掂量了一下:“够了。”她说着,将碎银揣进怀里,又问:“地址?”
如今,她正立在这老宅前。老宅荒废已久,门板歪斜腐朽不堪,围墙都塌了一块。她推门进去,只见庭院里杂草丛生,即使枯萎,也几乎没过膝盖。还有几具不知名动物的白骨躺在那,上面还有虫子爬来爬去。再向前走了几步,她竟一个踉跄,原来这里竟有一截台阶,只是被枯草掩埋了。
“这是什么地方?”崔灵仪还记得她当时问了那妇人一句。
“是我家老宅,”妇人说,“只可惜被恶鬼占据。那恶鬼,害我家破人亡……崔姑娘,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帮我!”
妇人说些,竟要下拜:“若是能除了那恶鬼,我何徽玉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她两鬓斑白,还有些断裂的白发,乱糟糟地立在头顶;神情憔悴,可偏生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又大又圆,似是久经风霜、精神迷狂。崔灵仪看了,便道:“不用你倾家荡产。”说着,她又补了一句:“你把五两银子给齐就可以。”
崔灵仪接着向前走去,堂屋的房梁下早已结满了蛛网。到处都落了厚厚一层灰,还有些茶杯茶壶之类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想来是当初这户人家走得匆忙,未及带走。崔灵仪看了一眼这些东西,不禁可惜地摇了摇头:“若是拿去当了,也能值些钱。”
想着,她便去找卧房。天色还早,所以她不介意四处转转。她的计划是,在这里等到深夜。若这里当真有鬼,那鬼必定在夜深之时出来作祟。那时,她只要拔出她的剑,便好了。
宅子很大,她沿着一道长廊穿过荒芜的庭园,绕到后院,将所有的屋子一一看了。小院厢房配合着庭院之景藏在竹后树下,一看便知是精心设计的。
崔灵仪走到窗前向里望了望,每一间屋子都十分宽敞。和那妇人如今的住处相比,这老宅无疑更气派。粗略算了一下,这宅子约能住上五十口人。想来,这户人家当年也是非富即贵、人丁兴旺。何以舍了这老宅,去住了那小院呢?
崔灵仪想着,又向老宅深处走去。地上枯枝散落,每踏一步,都有咯吱声作响。忽然,崔灵仪的目光被一处假山石吸引。这假山石高约一丈七尺,在后院极其偏僻之处,用围墙围着,旁边还种了密密麻麻的竹子,乍一看并无甚特殊。可崔灵仪看着,心中却莫名有几种怪异之感。
“用来赏景么?”崔灵仪想,“这么多竹子,还围着墙,谁还看得见这假山?”
她觉得奇怪,便走近细看,只见这假山上竟还残存了些字迹。“小华山玉女峰。”崔灵仪看着这假山,不由得笑了,华山高耸奇险,拔地而起,岂是这假山能仿得来的?她出长安时,也曾远远望过华山,认得华山玉女峰。这假山,看起来可是和玉女峰毫不相干。除非……
崔灵仪看向了这假山东侧的一块巨石。若是去掉这一块,便像很多了。
想着,她便凑近去看。因长期无人打理,这假山上又是枯草又是泥,崔灵仪只得捡了一根枯枝,拨去假山上的污垢。好容易将东侧的石头清理出来,露出本来模样,她定睛一看,果然,这块石头应是后来挪过来的,突兀地附在这假山主体上。
崔灵仪皱了皱眉,正想细看,背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你是何人?”
崔灵仪回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这个拄着拐杖的老妪竟站到了自己身后。她满脸的皱纹,面颊枯瘦,双目混浊,头发干枯,却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不,更准确地说,她正盯着自己身后的假山,仿佛那才是她更在意的东西。
“我姓崔。”崔灵仪说着,丢了手中枯枝。
“我不管你姓什么,”老妪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何?因为这里闹鬼么?”崔灵仪问。
老妪点了点头:“看来你还知道些内情。”
“一位姓何的夫人请我来的。”崔灵仪说。
“何夫人?”老妪笑了,“姑娘,你走吧,此事,你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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