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秀眉微颦,笑道:“你这人,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就光一张嘴甜,专门讨姑娘喜欢。”
魏雍容笑道:“姑娘与我才相识几日,又怎么知道我不通文采?”
少女“哦”了一声,道:“你通什么?”
魏雍容摇头晃脑道:“那日小人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那少女听他长吟《洛神赋》,截口笑道:“你见到洛神了?”
魏雍容凝视着那少女,吟道:“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
他吟到“心振荡而不怡”时,神色闷闷不乐,吟到“托微波而通辞”时,眼光复转脉脉含情,待吟到“解玉佩以要之”时,忽而单膝跪地,解下腰间玉佩,捧在掌心,双手送到那少女面前。
那少女见他一副色迷迷的眼神,本觉可厌,但见他如此倾慕自己,更以洛神相喻,心头也甚可喜,便笑道:“可不敢当。曹植‘申礼防以自持’,哪似你这般无礼?快快起来,‘收和颜而静志’吧。”
魏雍容却不起身,仍笑道:“嗟佳人之信修兮,羌习礼而明诗。何不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
那少年见他兀自喋喋不休,自己却大半听不懂,不觉更怒,叫道:“你这人,老缠着我师姐做什么?”抬脚便向他手腕踢去。
魏雍容手捧玉佩,见对方脚至,佩交左手,右掌去格,然后顺势站了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少女向那少年道:“不得无礼。”
魏雍容听她为自己说话,心头大喜,便笑道:“小人的文采如何?姑娘如若喜欢,小人愿意日日说与你听。”
那少女听了这话,脸上忽泛红霞,也不说话,只是轻哼一声。
魏雍容见她神色娇羞,更增丽色,一时心痒难耐,奈何劲敌在侧,不敢再多调情,当下便干咳一声,问道:“姑娘莲步驾临长安,可是为了给江大侠道贺而来?”
那少女“嗯”了一声,道:“公子果然灵通。”入怀取出一张帖子,交到他手里。一转头时,却见师弟一脸怒容,正自愤愤地看着魏雍容。
魏雍容接帖之际,手掌有意无意与她细腕相触,正自得意,猛觉浑身剧震,一股阴气透掌而来,刹那间胸口气血翻涌,但见那少女浅笑端方,温柔之中,更蕴妩媚,心道:“这妮子功夫居然不弱。我须得留神,莫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呼出一口长气,方朗声读道:“燕山金缕道长足下:久慕文武全能,高材震世,江自流恭请贵宝山于三月廿五日驾临长安碧血山庄一会。”
凌钦霜听得又惊又喜,这二人果然与师父金缕道长有关,看他们剑法,莫非竟是师父新收的弟子?但师父向隐深山,素来不与同道往来,此番又怎么会受邀而来?想到师父或在左近,不禁欣喜。
却听魏雍容笑道:“原来姑娘是金缕道长的弟子,当真失敬了。”说着双手将帖子恭恭敬敬交还。
少女微微一笑,并不置答。
少年却冷冷地道:“你知道敝师祖的大名?”
魏雍容笑道:“前辈德高望重,名震四海,我自然是久仰了。正所谓名师出高徒,此言果然不虚。”说话之间,眼光却始终望着那少女。
那少年冷笑道:“敝师祖与世无争,鲜涉江湖,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魏雍容无心与他争执,瞥见凌钦霜仍悬在半空,未能挣脱,只恐夜长梦多,便笑道:“这混蛋开罪了姑娘,委实可恨,不如小人替你打发了他,如何?”
少女看了凌钦霜一眼,笑道:“好啊,公子暗器功夫了得,小女子正要大开眼界。”
少年急忙道:“这如何使得?”
少女瞪了他一眼,叱道:“不用你管!”
魏雍容得佳人首肯,心下大喜,哪知却听她又道:“公子大才,杀鸡焉用牛刀?倒不如将他放下来,你二人公平较量如何?”
魏雍容顿时一怔,支支吾吾道:“这……”尚未想好托辞,但见那少年蓦地飞身纵起,腕抖剑出,四根牛筋齐齐斩断。凌钦霜顿时解脱了束缚,稳稳落地。
魏雍容见状脸色大变,正自惊慌,却见那少女碎步近前,拉住了他的手,笑道:“小女子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烦劳公子款待一二。”娇羞之中,透着一丝惊惶。
魏雍容握着她滑腻小手,不禁心头滚烫,登时忘了身处险境,便道:“这是小人的福分。太白楼如何?”
少女道:“春缘楼。”
魏雍容一怔,道:“姑娘妙龄,何必去那等龌龊之地?”
少女听了,脸色一寒,冷笑一声,道:“不过是窑子而已,又龌龊什么了?与其拜个不中用的鸟师父,嫁个靠不住的鸟丈夫,倒不如趁着年轻貌美,靠上几个有钱有势的恩客,攒些本钱。将来老了,也好开间上等窑子,做个鸨婆,不愁吃穿,自在快活。”说罢瞥了凌钦霜一眼,便匆匆出庙了。魏雍容急忙快步跟上,只不迭吹捧她的见解高明,妙不可言。
凌钦霜欲待要追,却见那少年纳头向他拜来,说道:“弟子拜见师伯。却才多有冒犯,万望师伯恕罪。”
凌钦霜微微一愣,忙将他扶起,打量了他几眼,说道:“不敢当。你是……”
少年道:“弟子黄修,方才那位是叶翩儿师姐。”
凌钦霜问:“你们都是雨霏的弟子?”
黄修道:“是。”
凌钦霜道:“你师祖现在何处?她老人家福体安康?”
黄修道:“师祖她老人家一切安好。”
凌钦霜“哦”了一声,道:“那……那你师父呢?”
黄修道:“师父在山上,没有来。”
凌钦霜心中微觉怅然,却不知是喜是忧,思及那叶翩儿之言,沉吟道:“莫非这一路之上,都是你们在作怪?”
黄修脸上一阵青红,再次跪下道:“师伯恕罪。”
凌钦霜看他老实端正,猜到大概都是那刁钻古怪的叶翩儿的主意,不由皱了皱眉。
黄修见凌钦霜神色不善,忙道:“都是弟子不好,与……与师姐无关。”
凌钦霜便扶他起来,忽地想起婉晴,忙问道:“你们抓来那位姑娘现在何处?”
黄修指道:“她在后殿的厢房。”当下便引着他来到厢房。
凌钦霜破门而入,却见室内空空,哪里有人?不禁陡然变色,一把揪住黄修衣襟,喝道:“怎么回事?人呢?”
黄修脸色惨白,道:“师姐说便在这里的……”几乎便要哭了出来。
凌钦霜知他必然不敢相欺,便松开了他,四下环顾,却不见半分线索。正无计可施之际,忽听庙外隐隐传来脚步之声,似乎来了不少人。他耳音灵敏,立觉有异,侧耳听时,却没听到人语,当下携黄修转到前殿,在东岳大帝像后匿身。
探头向外望去,却见山门外遥立一名文士,正在左顾右盼。那文士约莫四十来岁年纪,锦衣紫靴,唇留短髭,目中透着浓浓杀气。身后随着十名锦衣奴,背负弓弩。文士一声号令,十人便向四方散开,匿于暗处。
那文士略作环顾,便步入了山门。进得前殿之内,他点了三炷线香,恭恭谨谨举过头顶,向东岳大帝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香入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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