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卿曲了曲自己的指节,目光从年轻女人身上移开,看着门外走廊不知想了些什么。
“裴宴卿……”
“嗯?”突如其来的呓语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裴老师。”
伴随改变的称呼,还有手腕骤然松开的力道。
裴宴卿目光不动声色掠过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扶她坐起来。
柏奚晃了晃自己昏沉的脑袋,视线里的重影却一直散不去,到处都是裴宴卿,于是再次晃了晃,脸上的红润霎时苍白。
裴宴卿一看就知道对方恐怕极少醉酒,毫无经验,一只手轻轻扶正她的脑袋,温柔叮嘱她:“别晃了,一会儿晕得想吐。”
“谢谢裴老师提醒。”柏奚看不见,只能听声音辨别方向向她点头致意。
“我给你叫了醒酒汤。”
“谢谢。”柏奚正常说话的声线不高不低,不热情,但也绝不冷漠,音色无疑是好听的,只是情绪不多。
“那……柏小姐先休息?醒酒汤来了我叫你。”
“好。”柏奚答应,不忘第三次道谢。
裴宴卿自床沿起身退到门口,伸手握住了房门把手,眼皮静然抬起,落进屋里。
柏奚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并没有再看她。
裴宴卿带上了房门。
咔哒一声。
柏奚的睫毛不易察觉轻轻地抖动了一下。
裴宴卿在客厅坐着,打开了电视机,下意识在视频网站app搜索栏输入柏奚的名字。
她回了一下头,确定没人出来,才放心地点了确认键。
柏奚出道爆红,《雪域南山》后接了一些访谈和广告,另有一部配角参演正在拍摄中。裴宴卿翻了一遍物料,没有新鲜的,遂再次点开了对方的影视剪辑。
客厅的光影落在女人的脸上,映出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酒店送来醒酒汤,裴宴卿关闭电视机,去敲次卧的房门。
“醒酒汤到了,柏小姐。”
吱呀——
房门从里面打开,身量高挑的年轻女人换了一身珍珠白的睡袍,长及小腿。她微微侧着头,睫毛低垂,廊灯映着她浓墨重彩的五官。
身后挂了一幅巨大的向日葵。
热烈和清冷,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仿佛清晨露水里的玫瑰。
太过耀眼,也太过……娇媚。
裴宴卿一时没有说话。
柏奚睡袍系带一丝不苟地系在腰间,迤逦行至她身前,犹如神女。
裴宴卿忽然想起柳牧发给自己的那个视频。
……十几年的古典舞确实不是白练的,身段仪态,都挑不出缺点。
“谢谢裴老师。”
“嗯。”裴宴卿言简意赅,淡道,“去喝醒酒汤吧。”
柏奚和她错身而过,不出意外地没有再回头看她。
裴宴卿落后她几步再跟上,扭头看了一眼尽头那幅向日葵,失色良多,重归平平无奇。
柏奚喝醒酒汤的时候,裴宴卿就在一旁摆弄手机,似乎在和谁聊天。
等她放下碗,也刚好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柏奚以为女人有话要说,坐姿笔直,双手平放于膝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对方始终没开口。
“裴老师?”
“嗯。”裴宴卿应道,之后便没了下文。
久到柏奚以为她是不是刚好在想事情所以嗯了一声,根本不是和自己说话。
但对方是前辈,更是她惹不起的人,受点冷落算什么?进圈几个月,柏奚已经见到太多突破她想象的事。
裴宴卿的视线重新落在她身上。
“你……”
柏奚洗耳恭听。
“你的经纪约签在星环?”裴宴卿拇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节,在沙发换了个坐姿,似是随口寒暄。
“是的,裴老师。”
柏奚不明所以,仍尊敬回答。
这是公开的秘密,无需打听,网上一搜就知道。但裴宴卿问这个干什么?
“星环的新人一般至少签五年。”
这次柏奚想了想,才说:“是。”
“但按你的条件,星环应该签了你七年,他们不会轻易放你走。”
柏奚差一点就露出惊讶的表情,长睫垂敛掩去,平静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他们对你好吗?”裴宴卿问。
这个问题越界了。
“……孟姐对我很好。”柏奚抿了抿唇,道。
避重就轻,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很容易被察觉到的漏洞。
意思就是除了经纪人孟姐,其他的人都待她不好,或者说……另有所图。
这些年圈里遍地小美人和丑男普女,是因为满天下找不到一个漂亮的吗?其实未必,只是少有人出头。一是如二十年前那般惊艳明媚的人不像普通人好掌控,风华绝代便是最大的变数,掌控话语权的早就换了一批人;二是在娱乐圈,美色本身就是猎物的一种,越是美丽,越容易被摧折。
非科班出身,无权无势,出道即女主,一夜成名,别说万里挑一,十万里也挑不出一个。
盛极一代的容貌加上老天爷赏饭的演技,网上称她“紫微星”不全是夸张。
但在裴宴卿看来,这是她的幸运,也是她最大的祸事。
这个圈子从来不是美貌和运气就足够的,漂亮没人看见,运气会被绝对的背景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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