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二爷,不认得我了啊?”
好可怕,鬼居然会说人话。
于天任定一定神,再仔细看了看……
细脖子好似麻杆儿,大脑袋犹如磨盘,俩眼珠子赛灯泡,嘴里全是小碎牙,妥妥一个细脖大头鬼。
“是小山子呀。”
好歹认出来了。不是活鬼,是活人,小山子。
“您老好眼力,一眼就认出是我来了。”小山子呲着大牙嘿嘿笑,怎么看怎么叫人瘆得慌。
于天任心说:“就你这副尊容,足够十个人看半个月的,九河下梢就你一家,别无分号,我要是连你都认不出来,我不就是睁眼瞎了吗?”
“小山子呀,你是找我的吗?”
小山子将大脑袋用力点了一下,“我可不就是找您的吗。”
“你——找我有事吗?”
“我来找您,是想跟您打听打听,王二伯那边有没有书信过来?”
此话一出,于天任立时脸色大变。慌忙朝两边和身后看了看,幸亏没人经过,这要是叫人听见了还了得。要知道,私放人犯可是杀头的罪过!
“你小声点儿,叫人听见了,咱都得进去!”
“怕嘛呀,谁知道我说得是谁呀。”小山子不以为然地晃悠起了大脑袋。“劳您赏我一句话,到底来没来信儿呀?”
“没有。唉!”于天任叹口气,“死活没有音信,真够叫人着急的。他这人就这样,吊儿郎当没有正文,你这边火烧眉毛,他那边逍遥快活,我也真是服了他了。”
“唉……”小山子跟着长叹一声,“不瞒您说,我可挂念他了,自打把他送上火车之后,我一天安稳觉都没睡过,您瞧我这脑袋,都愁的小一号了。”
于天任白了小山子一眼,心说:“你快得了吧,你这脑袋哪是小了一号呀,我看大了一号还差不多。”
“对了于二爷,听说了吗?”小山子表情神秘,声音也很小。
于天任先说:“你别管我叫于二爷,我受不起,其实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你这么一叫,反倒是把我给叫老了。你管我叫声哥哥吧,我不嗔你。”
“叫哥哥呀。”小山子呲着大牙嘿嘿笑:“您跟王二伯是哥儿们,我要管您叫哥,不也得管他叫哥吗?”
“那有嘛了。江湖道上老少三辈论兄弟,叫哥显得亲热。来,叫声哥,接着说说你听见嘛好事了。”
“得嘞!哥,于哥。”
“好!好兄弟。说吧,嘛事?”
“出人命了。”小山子压低声音说。
于天任并未感觉到惊讶,天津卫哪天不得折损几条人命,还不是跟吃饭喝水一样的稀松平常吗,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小孩子就是见识短,连死人这种事情都当成大事来看。
“哦。出人命了呀,哪个倒霉蛋儿死了?”于天任不感兴趣地随口一问。
“芶雄手底下的人,大瘪蛋。您是没看见呀,死得老惨了,身上都叫人给砍烂了,脸还叫人给一脚踹瘪了。他外号大瘪蛋,这下好了,真成瘪的了。”
于天任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身子也不受控的抖了一下。
“唷!”小山子忙问:“您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于天任赶忙强打精神,嘿嘿一笑:“听你说是芶雄的手下死了,我高兴呗。”
“可不是么,我也高兴,可惜死得不是芶雄,要是他死了,多少人家都得放鞭炮、吃喜面。您说是吧?”
于天任赶紧回话:“可不是咋地。”
接着又问:“你亲眼见着了?”
“是呀。今儿一大早,我刚睡醒没多大会儿,就听说水里捞出一个河漂子。我本来没打算过去凑热闹,可一听说是芶雄的手下大瘪蛋,我乐不得过去看一看,我得看看大瘪蛋死得够不够惨。到了地儿一看,嘿呦喂,太惨了,这得跟人结下多大的仇,才叫人给弄成那样呀。齐六爷过来验的尸,说是大瘪蛋身上的伤是刀砍斧剁造成的,其中一把刀不是平常的单刀、攮子,也不是菜刀、剁骨刀,而像是劈木柴用的柴刀。至于脸上的伤,齐六爷说是被人一脚给踹的,那一脚力道极大,连鼻梁骨带牙床子愣是一下给踹瘪了。本来,大伙儿都认为弄死大瘪蛋的是个练家子,要么会硬功,要么会气功,要不也不能一脚把人的脸给踹瘪。可您猜人家齐六爷怎么说?”
于天任忙问:“齐六爷怎么说的?”
“齐六爷说,踹了大瘪蛋一脚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练家子,不过是在情急之下,发挥出超出本身的力道罢了。”
于天任咽了咽口水,心里对齐六爷深感佩服,同时又萌生出了忐忑,担心让人查出大瘪蛋脸上的那一记重脚源自于他。
“齐六爷还说,大瘪蛋死就死在那一脚上。”
于天任陡然打个冷颤,忙问:“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呀,我亲耳听到的呀。他说了,大瘪蛋让人扔进水里后,还有一口气在,也就是说还没有彻底死透,顺水漂浮被渔网挂住后,又被人拖到了水边。大瘪蛋想活不想死,于是抓住了那人的脚踝,只为让那人救救自己,那人挣脱开大瘪蛋的手之后,朝着大瘪蛋的脸上踹了那么一脚。就是那一脚,让大瘪蛋彻底死透了。齐六爷还说了,踹死大瘪蛋的人,是个中等身形的男人,还是穿长衫的,岁数应该不会太大,多说超不过三十岁。这些都是齐六爷亲口说的,填写尸格的时候也是这么写的,我听见也看见了。咦!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呀……”
于天任一手扶着墙,两条腿肚子转筋,脸色刷白,呼吸急促,像是犯了急病。
难不成自己踹死大瘪蛋的场面被人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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