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卜,你醒了呀?”
一位白净面皮,身着警服的警员关切地跟躺在病床上的张小卜说着话。
小卜眼神游离,呓呓怔怔地问:“我——这是在哪儿呀?”
那警员告诉他说:“是北洋医院。”
“长——生。”小卜认出了那位警员是老友李长生。“我怎么到医院来了?”
说着,小卜就要坐起,然而却感觉使不上力气,咬了几次牙,还是坐不起来。
“你别动!”长生以命令的口气不准小卜起身。
“妈的!”小卜骂了一句,“我也不是废物,干嘛要躺着呀。你扶我起来,我要下地。”
“你骨头断了,还怎么下地?”长生沉着脸,语气挺生硬。
“不就是断了一根骨头吗。”小卜不屑道:“找苏老义接上不就行了,进他妈什么医院呀,你给我花钱呀?”
说话间,仍固执地要坐起来。
“叫你别动,你就老实呆着!”长生一把将他按住。“实话对你说,你身上断的可不是一根骨头,好几根骨头都断了!你要乱动,接好的骨缝要是裂开了,你这辈子可都是受罪!”
“艹!”小卜愤愤道:“傻七这头傻驴真他妈的孙子,要不就弄死我,断了我的骨头,却不弄死我,这是诚心要活活气死我呀!”
的确,以小卜的性子,让他整天躺着不动,还不如弄死他的好。这份罪他受不了,所以他必须要动。
可结果就是因为他不听话,以至于接好的臂骨错了位,这叫他无法自如的运动手臂。
他一赌气,找到接骨名医苏老义,让苏老义帮他将错位的骨头重新归正。
苏老义对他说,骨头已经长好,没法归正,除非断了重接。
这句话刚说完,小卜腾的站起来,说了句:“不就是断了重接么,这还不好办。”
话音落下,大步走出医馆,直奔着一排铁栏杆而去。
到了栏杆近前,将手臂伸进栏杆之间,心一横、牙一咬,“咯嘣”一声,将手臂自己折断。
接着嘿嘿笑着,托着那条断臂重新回到医馆,大喇喇往苏老义对面一坐:“我胳膊断了,劳您给接上。咱可说好,要严丝合缝,差分毫我都跟你没完。”
苏老义唏嘘道:“过去有李金鳌二次断腿,今儿有你张小棱子二次断臂。我就想问问,你们这些混混儿,都你妈是人揍的吗?”
归齐,在苏老义的一双妙手摆鼓之下,小卜二次断掉的手臂严丝合缝的复原归位。往后再用这只手臂耍刀子,嘿,利利索索,半点牵绊都不带有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这当儿张小卜“困”在医院当中,他那儿也去不了。就算他能下地,他也出不去这间病房,因为外面有俩肩头背着大枪的警员守着他呢,就怕他跑了。
那两个警员,并非是李长生安排的。以李长生当下的身份,他还没有能力指挥别的警员来保护一个混混儿。
而那两个警员之所以守在病房外面,还真就不是为了保护张小卜,而是奉了上司的命令负责看押犯人。
本来,按照规矩是应该给张小卜上铁铐铁镣的,这不是多亏了有李长生说情么。加上李长生以自身职位担保,所以才没有按照规矩办事。
小卜怎么就成了犯人了?
当小卜得知自己的身份是犯人时,并没有感到慌张和纳闷,而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
对于一个每天刀口舔血的混混儿而言,蹲大牢、挨枪子儿是早晚的事。
自十二岁起,小卜几乎年年都会到大牢里面住上几天。于他而言,进大牢跟上姥姥家一样亲切,里面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也好听,他巴不得每年进去住几天呢。
所以,在得知自己是犯人之后,他表现出得并不是慌张惊讶,而是十足的不屑与嚣张。
“你甭嚣张,这回跟以往可不一样!”长生冷着脸孔,说话同样冷冰冰的,不带丝毫的热乎气儿。
“我说李长生,你才穿了几天‘虎皮’呀,怎么说话赛吃了火药似的呢?我可是记得你以前说话柔声细语,跟个大姑娘赛的,挺招人稀罕的。自打这身虎皮穿上了身,你说话可越来越像个棱子了?而今你摇了,升官了,这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呀。这要让你再升个一级两级的,你还不得把房子盖儿给挑了呀?嘿!说你呢,你倒是放个屁呀……”
的确,现在的李长生跟过去的李长生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过去的李长生胆小、腼腆、懦弱,甭管跟谁说话,都是斯斯文文,礼貌谦和的。稍微逗他几句,他就会害羞脸红,扭扭捏捏,连头都不敢抬。所以,小卜才会笑话他过去像个大姑娘。
而今的李长生,已经出落的像个男人了,因为他的腰杆子硬了,所以他才更像个男人。而使他腰杆子硬起来的,是那支局长亲手送给他的手枪。也正是有了这支手枪助威,以及局长的鼓励作为加持,所以李长生才会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现在的他,每天都有几十元的进账,让他再也不必因为生计而发愁。
按理说,一个穷怕了的人一旦有了钱,一定会招摇才对,可李长生却并没有像别的乍富之人那样嚣张、招摇,依旧是本本分分的守着老娘过日子,每天的饭菜也还是那样清淡,脱下制服依旧穿着那身旧衣旧裤,并没有给自己置办华丽的新衣。而他脸上的笑容也并没有因为有了钱而变得更灿烂,反倒是越发的阴沉,就跟每个人都欠着他的钱似的。
见长生不说话,小卜感觉到很没有意思,他本想闭眼睡上一会,突然想起了傻七还有毛刺儿。
“喂!”他赶紧问长生:“傻七咋样了?还有毛刺儿?他没事吧?”
长生冷冰冰的说:“毛刺儿挨了几个耳光子,我让人把他给放了,他没事,也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你不必担心他。”
“傻七呢?”
“另外一间病房里面躺着呢。”
“唷!”小卜乐了,“他跟我作伴来了呀?”
“亏你还笑的出来?”长生恨恨地说。
“我干嘛不能笑呀?”小卜不以为然,“对了!我记得他把我压在下面,害我不能喘气,也爬不来。怎么这一晃,我跟他都进医院了?谁把我俩送进来的,你呀?”
的确,小卜完全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来到医院的。
他能记住的,仅是昏死之前的片段。
至于昏死之后的发生了什么,就只能拜托长生告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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