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穆将军的决心

    来使有些意外，开口问道：“你这是何意？”
    穆将军还是低着头，说道：“大明律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规定着，但凡要调动一兵一卒，必须要有兵部或五军都督府文书及调军兵符，或者有当今皇上的明文诏令，否则即是私调兵马，要杀头的！”
    来使哼了一声，说道：“大明律法，王总管自然比你清楚，你怕朝廷追究起来杀你，难道王总管就杀不得你？”
    穆将军一缩头，似乎很有些害怕，顿了顿又问道：“末将不敢，只不过不知道王总管身为大内总管，究竟调兵何用？这只是他老人家自己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来使高昂着头，傲然说道：“调兵何用你不必知道，至于调兵的命令，王总管是皇上身边的人，他的命令这自然是皇上的意思。”
    穆将军抬起头来，一脸谄媚的问道：“请问贵使可是由京城而来？看您这一路风尘朴朴的样子，一定很辛苦吧？”
    来使摇摇头叹道：“非也，只不过一日一夜赶了这几十里山路，倒也的确非常辛苦。古人叹蜀道之难，果真不假。”
    穆将军眨了眨眼，问道：“一日一夜？这么说来，贵使来自蜀地之中？那么王总管此刻也在蜀地？”
    来使不假思索的答道：“这是自然，调兵之令是王总管亲口吩咐的，他自然也亲自来了蜀地。”
    穆将军突然问道：“既然如此，照贵使的意思，皇上此刻也在这蜀地之中？”
    来使突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不觉有些语塞：“这……”
    穆将军冷眼看着他，一直躬着的腰忽然站直了，冷冷的说道：“这样说来，请恕末将不能奉令！”
    来使一愣：“你个小小的将军，竟敢违抗军令？你就不怕满门遭受杀头之祸吗？”
    穆将军嘿嘿冷笑，反问道：“什么军令？你一无皇上诏书，二无兵部或五军都督府的行文和兵符，空口白牙就说要调兵，哪儿来的军令？再说，你说你是王全王总管派来的，如何能够证明？”
    来使没想到穆将军突然变得如此强势，一时之间被问得张口结舌：“这，这……”
    穆将军接着说道：“皇上是何等的身份？若是皇上驾临蜀中，这蜀地沿途官府与各驻军卫所，只怕早就接到了朝廷的行文通告，安排好接驾事宜了。所以此刻皇上应该远在京城皇宫之中，绝无可能来到蜀地的，对吗？”
    来使只有点头。
    皇上秘密前来蜀地，亲自督战围攻唐家堡，这是何等绝密之事，绝不可能告知这样一个小小的卫所统军将军的，一旦泄露，只怕比起任务失败，他会死得更惨。
    穆将军冷眼看着他，继续说道：“按照贵使所说，王全王总管现在正在蜀地，所以派你前来调兵。退一万步讲，即便你真是王总管派来的，他身为大内内侍总管，理应待在皇宫之中，在皇上身边伺候，怎么会无缘无故忽然来到了蜀地？若无皇上诏令，他擅自离京，便已经是死罪一条了。”
    “何况他身为朝廷的人，理应熟知朝廷法度，岂会就这么让你无凭无据的前来调兵？私自调动朝廷兵马，应当视为意图谋反，这又是死罪，要全家抄斩的。哦，对了，他是个太监，没什么家人，不怕这个。”
    穆
    将军看着来使，眼中杀机闪动：“所以，本将不但可以拒不奉令，就是现在问你一个假冒王总管之名，前来私调兵马，意图不轨之罪，把你斩首示众，头颅挂在这军营的辕门之上，也是在情理之中，合乎法度的！”
    来使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得极为难看，他强装镇定的喝道：“你敢！”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佩刀。
    可惜他慢了一步。
    穆将军冷笑一声道：“如何不敢？”话音未落已经拔出了刀，只见刀光一闪，血光迸现，来使已经被割断了咽喉，他的尸体噗通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他的双眼还圆瞪着，至死也不相信这么一个小小的统军将军竟然敢抗命，杀了他。
    这一下变故发生得极快，躲在屏风后面的张胖子和周大人刚才还一直在担心这位穆将军会畏惧王全的权势，突然反悔，依令出兵的。直到此刻穆将军突然出手，斩杀了来使，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周大人毕竟是文人出身，这还是生平第一次看到杀人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不觉心惊肉跳，举手以袖掩面，不忍直视。
    穆将军转身从屏风后面请出了二位，看着周大人这副样子，一下子明白了，连忙呼唤门口的军士入内，把尸体拖走处理掉，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周大人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穆将军笑道：“末将刚才贸然出手，思虑不周，吓到周大人了，实在是抱歉哪！”
    张胖子哼了一声，说道：“刚才的惊吓的确是不小，我们还以为穆将军你会被王总管的名头给吓住，乖乖的依令调兵呢！”
    穆将军大笑道：“区区一个老阉货，有何惧哉？只不过总得问问清楚情况，总不能人家一上来就喊打喊杀，了解得清楚一些，二位回去也好回话啊。”
    此刻周大人惊魂稍定，说道：“穆将军说的是。穆将军出手果断，不畏强权，已经表明了你的决心，足见你心中对于汉王殿下的忠诚。”
    顿了顿，他又轻叹道：“只是可怜这个使者，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实在是有些冤枉。”
    穆将军呵呵一笑：“周大人是文人，悲天悯人，自然是不曾见过这样的场景。末将多年沙场征战，见惯了杀伐死亡，早就明白了但凡成事，必会有所牺牲的道理，今天你怜悯敌人，明天却不会有人肯怜悯你的。”
    周大人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当下垂首默然无语。
    穆将军这时摇头叹道：“只不过这个使者自称是王全王总管派来的，只怕不是假话。如果真的是王全亲自带人围攻唐家堡，看来这一次蜀中唐门惹下的麻烦一定不会小。”
    张胖子在心里也不禁叹息着，有叶枫这小子在唐家堡，怎么会没有麻烦？和他在一块儿，那一次的麻烦小得了？
    想了想，穆将军又说道：“就算本将能够弹压住本部兵马，不去参加围攻唐家堡，不过既然王全都亲自出马了，只怕他们这一次调兵失败，还会想别的法子。”
    张胖子问道：“他会不会也派人去其他的卫所调动驻军？”
    穆将军摇摇头，说道：“不会，除了我剑门卫所，距离唐家堡最近的卫所驻军，最快也需要三日夜以上的时间，昼夜兼程才能赶到，到时候也只怕是鞭长莫及了。所
    以，本将推测，他们还是会在这剑门卫所上打主意。”
    张胖子感觉有理，点了点头说道：“那将军一定要小心了，只怕他们会对您不利。”
    穆将军哈哈大笑道：“末将从横疆场多年，腥风血雨，早就该马革裹尸还的了，这条命能活到现在，早就已经赚够了，岂会怕这些小人的暗算？张公子放心，即便是刀斧加身，只要本将还有一口气在，这剑门卫所，绝没人能够调动一兵一卒！”
    张胖子这下放心了，虽然认识不久，但是他知道这位穆将军是典型的军旅作派，为人豪爽，言出必行。
    他对着穆将军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要先告辞了。”
    穆将军问道：“张公子现在便要赶回唐家堡去？”
    张胖子点点头说道：“在下的兄弟和朋友都还在那里等着我的回音，这种时候，我决不能丢下他们不管的。”
    穆将军一挑大拇指赞道：“危难之中，还能对朋友对兄弟不离不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避艰险，真男儿也！”
    张胖子此刻忧心留在唐家堡的叶枫，还有唐家堡众人的情形，来不及与二位多说，当下拜别穆将军与周大人，走出帅帐之外，展开身法，身形一跃而起，如同随风飘荡一般，电射而去，瞬息不见。
    穆将军见了不觉心中惊叹，这人看起来肥胖臃肿，想不到竟然有这般身手，真乃异人也。
    回到帅帐之中，穆将军对周大人说道：“周大人接下来还要赶去洛州赴任，此去路途遥远，先请用些酒菜，随后末将安排军士护送周大人离开蜀地。”
    周大人连声称谢，道：“下官此去一定禀明汉王殿下，历数将军的义举和对殿下的忠心，相信将来将军必定会前途无量。”
    穆将军大喜拜谢。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穆将军立即吩咐手下置办酒菜，就在帅帐之中宴请周大人。
    酒未过三巡，忽然帐外又有军士禀告道，有三个人求见，他们的装束与之前的来使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路的。
    周大人不觉有些紧张起来，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穆将军却笑笑，让他宽心安坐，一面吩咐手下如此这般，依计行事、
    守护在帅帐之前的年轻军士，忽然看到十余名显然经过精心挑选的，高大雄壮的兵士，全副武装，手持利刃，走进了帅帐之中。
    紧接着，他就看见三个黑衣人从军营外面，走了进来。
    这三个人全身黑衫，与先前的黑衣试着打扮得一模一样，可是不同的是，这三个人身上透出来一股子冷冰冰的气息，让人感觉不寒而栗，不忍直视。
    三个人走进帅帐之后，不一会儿，里面忽然传出了兵刃相交之声，一片嘈杂，不过很快就平息了。
    帐外的军士看见帅帐的门帘一动，咕噜噜的滚出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洒下一路血迹，一直滚到了脚下。
    他低头一看，差点没惊得尖叫起来，那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脸正朝着他！
    是穆将军！这颗人头赫然竟是穆将军的！
    这名军士吓得连退了好几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抬头，他就看见了那三个冷冰冰的黑衣人，他们那冷冰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