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错顿了顿又说道:“就在花家眼看陷入困境的时候,这时却发生了一件大事,皇上朱棣竟然下令由三保太监郑和郑大人督师,带领船队,远航西洋诸国。我祖父得知此事,当时便感觉机会来了。”
“泉州一带是出海的第一大港口,这里对外海运商贸发达,我花家在此经营多年,对于造船、航海,以及西洋诸国的情况也有很多独到的了解,若能襄助郑大人,必定会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更重要的是,这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我花家也可以通过这件事改善之前在皇上心目之中的形象,修复与朝廷之间的关系,对于今后花家的重振家声,有着莫大的好处。”
“于是祖父便不惜重金,遍访泉州一带建造海船的能工巧匠,送去南京的龙江宝船厂,以及苏州和镇江的官船厂,为远航西洋日夜赶造各种大小宝船。此外祖父还利用了花家过去生意中的一切关系,找来了许多熟悉西洋诸国情况的人士,为郑和郑大人提供帮助,甚至充当向导。可以说,在远航西洋这件事上,我花家是不遗余力,出力颇多。”
叶枫点点头,花家既然为此付出这么大,想必相应的也能从朝廷换来可观的回报吧。
花无错叹了口气说道:“郑和郑大人带着船队自永乐三年六月出发,浩浩荡荡,耗时两年,遍游西洋诸国,直到今年前不久才回到中土。皇上自然想必是龙颜大悦,也自然会论功行赏。然而,我花家不但没有等来朝廷的奖赏和回报,反而等到的是皇上的圣旨,令花家全力协助郑和郑大人,整顿人手维护船只,准备在今年之内再度出使西洋诸国。”
“因为这件事,在花家内部却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巨大分歧。为了支持之前郑大人的远航西洋,花家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无论是人力财力,都耗损严重,甚至已经影响到了花家各项生意的正常运营。”
“然而花家的巨大付出,不但没有换回朝廷相应的回报,却只是得到了朝廷的一纸空文,除了几句赞扬的空话之外,毫无任何实际的奖励。更严重的是,朝廷还要求花家继续出钱出力,支持二度远航西洋,倒好像这件事变成了我花家应尽的义务一般。”
“这件事引起了花家许多人的眼中不满,纷纷站出来反对我花家继续支持郑大人的远航西洋,其中尤其以我三爷爷的态度最为坚决。他原本对于祖父迎合朝廷的一系列做法就有诸多看法,颇有微词,如今面临着这样的局面,更是觉得朝廷不公,有意压榨花家,带头站出来坚决反对。”
“其实三爷爷他们也没有错,经过第一次远航西洋,我花家付出巨大,几乎已经耗尽了之前积累下来的所有财力,虽然外表看上去依旧光鲜亮丽,其实内里已经被掏空了,哪里还有余力再经历这么一次?三爷爷他们也是从实际情况出发,为了花家的生存,才有这样的主张。”
叶枫他们听了花无错的话也是纷纷点头,在这件事上,看起来朝廷对于花家的确是有些不公。
花无错接着说道:“然而虽然三爷爷他们极力的反对,可是祖父对于此事的态度却十分的坚决,祖父在花家的声望极高,一贯说一不二,因而纵然三爷爷他们大吵大闹,也毫无作用。于是在一时冲动之下,三爷爷他们竟然采取了极端的方式,暗中召回了花家派去各个官船厂的人手,即便是留在那里的人,也开始磨洋工,出工不出力,对于花家支援这一次远航的相关费用支出,更是诸多理由,扣住不予发放。”
“他们这样暗中使绊的行为,极大的阻延了再次远航西洋的相关准备工作
,也令得祖父大为光火。其实祖父并非不明白三爷爷他们的用心,其实他心中也对于这一次朝廷的不公待遇,有着极大的不满,然而他却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第一次不遗余力的支持郑大人远航西洋,那是出于花家的自愿,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了,这一次是朝廷颁布的圣旨之中明明白白的点名花家协助,限期之内准备再度出使西洋。若是由于花家的缘故耽误了进度,以致于延误了出使西洋的日期,不但是郑和郑大人那里无法交差,一旦皇上怪罪下来,抗旨不遵的罪名,只怕花家上下就会有灭顶之灾,多年的基业就会毁于一旦。”
“万般无奈之下,祖父不得不动用了手中执掌花家的权力,撤换了一大批反对继续支持远航西洋的人员,连三爷爷也被迫交出了手中掌管的生意,赋闲在家,而这些事务则全部交由一直对于祖父的决定大力支持的二爷爷来负责。”
“支持之后,三爷爷一直认为是二爷爷在暗中挑唆,撺掇着祖父剥夺了他手里的权力,于是对于二爷爷更是嫉恨,两人只要见面就是大吵大闹,从无好话。若不是这一次祖父忽然离奇中毒,他们俩绝不会同时回到花府,共同商议对策的。”
听完了花无错的一番话,叶枫不由得点点头,原来如此。
看来这花二老爷和花三老爷两兄弟之间的矛盾已经由来已久,根深蒂固,不过其中并没有什么私人之间的恩怨,而大多是由于对花家未来发展方向的意见不合而造成的,这反而令得他们之间的矛盾变得更加的难以调和。
这时候叶枫的心里不由得冒出了一个念头,既然花三老爷所极力反对的花家支持远航西洋的决定,是出自于花老太爷,而他手中的权力也是被花老太爷所剥夺的,那么对于这位大哥,他会不会心存怨念呢?
想了想,叶枫对花无错问道:“花三老爷既然和花二老爷之间水火不容,那么他与花老爷子之间的关系怎样?”
花无错愣了一下,随即立即就明白了叶枫的意思,连忙摇头说道:“三爷爷虽然对二爷爷非常不满,以致于两人之间水火不容,可是他对于祖父却一直十分的尊敬,他场所长兄为父,从小他对于祖父就十分的信服,所以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祖父不利的事情来。”
见花无错说得如此的坚决,叶枫自然也不便再说什么。
他相信花无错的话,若不是对于花老太爷心悦诚服的话,以他与花二老爷这么多年的激烈矛盾,有怎么可能轻易就被花老爷子给压制住?
不过他心中的疑虑依旧未消,就算真像这样,如今花老爷子忽然失踪了,失去了这个唯一能够压制住两个弟弟之间矛盾的大哥,花家的这两兄弟之间,会彻底爆发出来,真正的决裂吗?
桌上的人都各怀心事,后面的饭吃得有些沉闷,大家都没什么话,只有张胖子一人还在低头猛吃,似乎对于刚才花无错说的那些事情毫不关心。
也许在他的心目之中,只要面前有佳肴美食,即便是天塌下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饭局很快就草草结束了。
花无错去为叶枫和张胖子安排住处,而叶枫他们则准备先送程姑娘回她的房间去。
一路上叶枫都低着头在思索,一言不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程姑娘不愿打搅他的思绪,也低着头不说话。
这略显沉闷的气氛令张胖子有些不舒服了,这两人明明这么久没见面了,现在见了面却没什么话,自己这个号称天下第一聪明的兄弟,看起来在这方面也不怎么聪明。
他扯着嗓子连续干咳了好几声,想要提醒叶枫。
叶枫终于转过了头,望了张胖子一眼:“怎么啦?刚才肉吃得太多,吃得太快,嗓子被猪-毛卡住了?”
张胖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才被猪-毛卡住了呢!”
他挤眉弄眼的朝着程姑娘的方向努了努嘴,想要提醒叶枫,不过叶枫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又转回了头,反而问了他一句:“对于花公子刚才的介绍,你有什么看法?”
张胖子对于这个榆木脑袋的兄弟实在是有些无言以对了,恨恨的回了一句:“没看法!我又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能有什么看法?”
叶枫对于他的话好像丝毫没有觉察,沉吟了一阵,忽然说道:“三哥,这几天麻烦你个事情。”
张胖子听他说得一本正经的,不由得一愣:“什么事?”
叶枫说道:“麻烦你没事的时候多注意一下花公子那边的情况,盯着他一点儿?”
张胖子皱起了眉头:“你还是觉得凶手有可能会对花公子下手?”
叶枫点了点头:“我还是觉得,这个凶手之所以一再对花老爷子下手,冲着花家的这偌大产业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如果是这样,花公子就一定也会有危险。”
张胖子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暗中多注意的。”
来到了程姑娘的房间门口,张胖子忽然一拍脑门,叫唤了一声:“哎呀,你们先聊着,我要回去找点水喝。”
叶枫不由得一愣:“好端端的,找什么水喝?再说了,这房间里没有水吗?”
张胖子有些啼笑皆非的瞪了叶枫一眼,气呼呼的吼了一声:“因为我的脑袋也让猪-毛给卡住了嘛!”
说完,他气呼呼转身就走,他实在有些无法理解,这个被人们奉为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叶枫,怎么有的时候真的就像个榆木疙瘩一样的不开窍?
张胖子这一走,屋里就只剩下了叶枫和程姑娘,叶枫觉得有些尴尬,嘴里喃喃的想要告辞。
程姑娘对于张胖子的心思倒好像有些明白了,她坐了下来,对叶枫说道:“别走!我问问你,这么些日子没见了,你身上的金蟾之毒可有再度发作过?”
叶枫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现在简直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几乎都要忘了我身体里还有这么个玩意儿了。”
程姑娘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根根细长的银针。
她对叶枫说道:“你过来,脱掉衣服,我用银针探穴为你检查一下。”
叶枫一愣:“现在?在这里?这孤男寡女的,不太好吧?”
程姑娘脸色一寒,斥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我现在是你的大夫!再说了,从前你毒性发作的时候,这银针探穴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着说着,程姑娘竟然低下头去,羞红了脸。
叶枫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的脸也腾的一下子变得满面通红起来。
他想要走,可是双腿就像是灌满了铅一般,一步也迈不动,就那么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烛火之中同样满面通红的程姑娘。
……
这时候气鼓鼓的张胖子正从外面经过他们的窗外,忽然发觉窗内的灯影一阵闪动,定睛一看,映在窗纸之上的两个人影似乎在慢慢的重叠,重叠……
张胖子赶紧别过了头,脸上却笑了,那是一种阴谋得逞的得意的笑容。
小样儿的,看你今晚还跑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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